闻野带着小白好容易甩开了韩慕,回头再看时,茫茫大海,一望无际,寻踪无影。
偏偏他身虚体弱,游了这两日,早就体力不支,无奈之下只好乘着小白在海面上飘荡。
小白也是伤痕累累,这一路都是她在出力,闻野只负责指挥,最后竟还要踩在她身上飘海。
简直欺蛇太甚!
于是没飘两日,小白就罢工了,肚皮一翻不省蛇事。
闻野头疼不已,想他堂堂众仙之首座下,竟还要亲自渡海。
这小白蛇也太不识好歹。
将濒死的小白收进袖间,一脸“无敌是多么寂寞”的众仙之首座下,脚踏一叶,破浪而去。
舒名唯的气息微乎其微,他只能靠着灵契感知一点点靠近。
这海浪冲散了太多的痕迹,包括气息,闻野足足找了十日,才终于出现在那珊石墙上方。
灵气护体,沉入海底,不见光亮。
巨大的海鲨自身旁游过,露出一排排锯状齿牙,闻野神识扫过,不见人踪,只有黑暗和藏在黑暗里的海鲨。
到了这种深度,统治者早便成了这体型庞大,攻击力惊人的海鲨。
难道那蠢货被吃了?
灵契感知停留在某处,那里有一只体型硕大的海鲨虎视眈眈。
砰!
海水忽的激起浪潮,闻野以掌为刀,自鲨口入,一掌划过其脏腑,生生将其一切为二。
没有?
那肚里除了几只斑鲨之外,并无人的气息。
一只海鲨眨眼间被开膛破肚,惹得周围蓄势待发的鱼兽一哄而散,不敢再有片刻停留。
闻野眉头微皱,不在鱼腹,那会在何处,难道此间还有小天地?
纳闷的闻野在海里守了三日,终于耐心告罄,手指捏上小白的脑袋,眼看着就要将昏死的小白当雷鞭挥出,忽的四方涌动,潮流成旋。
哗哗哗——
海水在那漩涡的引力之下疯狂聚拢,只眨眼功夫,那万丈深海竟是在他的眼前逐渐消失。
不止海水,就连那海中的所有生灵都是被吸进了漩涡。
闻野眨眨眼,再回神时,身处干涸的万里巨坑,生灵尽灭。
裸露出的大地沟壑丛生,万丈裂缝自脚边蔓延开来,仿佛能吞噬虚空。
在这荒芜的大坑之内,忽的凭空崩出一人来,嘴角抽搐。
舒名唯扫视一周,着实是被吓了一跳,她才将那灵活的野猪收进卷轴,突然天地变色,海水从天而降,水淹村落。
再一睁眼入目是干裂大地,还以为又入了哪方幻境。
抬头对上一脸惨白的闻野,以及死死咬着他衣袖不松口的小白。
小白怕闻野一个不小心把她甩出去不管了,所以咬得可用力,差点将那法衣咬出两个洞。
“你们这是?”
舒名唯见他二人,二蛇没事,也是松了口气,但见闻野一手捏着人家的脖子,一副要拼命的样子,没忍住开口。
闻野面无表情,垂眸看了眼死命咬牙的小白,淡定的松开手:“本座帮她探脉。”
小白凭着最后一口气逃回舒名唯袖子里,往那储物戒里钻,她现在急需灵丹。
舒名唯一把拽住她的尾巴,在她气急一口咬过来时塞了一把草药在她嘴里。
这草药是什么品阶,有多久的年份她也不知道,但能治雷伤想来是比丹药管用的。
小白嘴里猛的一苦,脸都皱了,却实在没力气反抗,只得梗着脖子往下咽。
闻野半垂着眼睑看她手里的草药,抬手在小白嘴里拽了一株出来,仔细打量。
“这草药从何而来?”
舒名唯正准备继续投喂,她采了老多,还有很多种子呢,听他询问不由眼睛一亮:“怎么,你知道这草药?”
“绛环仙草,茎叶外表呈浅绿,内里绛色,每千年一环,环越多代表年份越久,这种草吸收地气,不过多的依赖灵气,很好养活,但凡有仙灵之地,便会如野草般疯狂扎根。”
闻野语气还是如平常般不急不躁,可那微颤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。
舒名唯不由细细打量他,这家伙居然知道仙草,还知道仙灵,莫非他活了有百万年?
她能知晓仙,是地星小说有修仙文,也总爱将那缥缈之境称之为仙境,那石刻上的人衣袂飘然,颇有仙姿,她才用了这个仙字,为何闻野能这般轻松的说出。
这仙草就连古籍上都未有记载,她只在那村子里见过,他又是从何得知?
闻野无视她的内心活动,手掌向上一翻,灵气催动间异火跳跃,大概十来分钟,他手心的仙草便融化成一滴小小的红色水珠。
“这绛环仙草生命力虽旺盛,却不认寻常火焰,只认异火,故而有异火的炼丹师将之认为宝,寻常炼丹师却只能望而却步。”
“异火世间难寻,即便寻得到也未必收服,久而久之,此仙草就被其他药物替代,沦为了野草。这万世过去,世间竟再无它的踪迹。”
闻野那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落寞,却是转瞬即逝,来不及捕捉。
舒名唯不过将他上下扫了十几遍,兜里的小葫芦就被他顺了去装仙液了。
这葫芦是师姐给她的缩小版碧葫,她不喝灵酒,师姐就给她找了灵液盛装。
灵液在治疗雷伤时早被喝光了,她不想装其他的灵液进去,就搁在储物戒里好好保管。
闻野这不问自取的举动让她一阵反感,一把抢了过来收起来:“你想要葫芦我再给你寻一个,这个不行,那个也不行,那是小黑的。”
闻野翻了个白眼,不就两个小葫芦,谁稀罕。
小白啃药啃得腮帮子疼,躲卷轴里去休养生息,却对上一双眯眯眼,不由一愣。
就在舒名唯和闻野僵持之间,小白又一身伤痕的跑出来嚼了一把仙草,再次冲进卷轴里和小黑猪大战三百回合。
“咳。”舒名唯率先打破沉默,将她在那村落里的见闻大致说了一遍。
闻野更生气了,凭什么!凭什么这个臭人类可以进仙境!!
“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?”
让他嫉妒不已的臭人类睁着一双无辜大眼,清澈的询问他。
“哼,无知的人类,不过是仙古时遗留下来的一处小世界罢了,大惊小怪。”
闻野鼻孔哼气,“仙古时期仙族被神族欺压,奋起反抗却仍是落败,有不少仙族在陨灭之际刻下石画警醒后世,为护人族延续,她们燃尽生机落下封印,自成一方小世界。”
“你所见不过是这众多小世界中的一个罢了,只是没想到,这小世界里的生灵,还是没能逃脱覆灭的命运。”
“神族欺压仙族?”舒名唯不解,不是说仙族要灭神族取而代之吗?
闻野嗤之以鼻:“后世书籍确实是这般记载,鄙陋的人类,连真相都不敢公之于众。”
从未见过发这么大脾气的舒名唯觉得新奇:“那真相是什么?”
“真相……”闻野喃喃低语,又很是嫌弃的剜了她一眼,跟你说得着吗?
“真相是什么重要吗?你们这些人类每天高喊大义,却连一个信任都吝啬不已,事实的真相不过只能让假意者发出一声叹息而已,无知者自会使出百般手段去掩盖,即便真相已经人尽皆知。”
“倘若我告诉你,仙族是为苍生而战,神族欲要灭了三界,你可会信?”
舒名唯一时哑口,默了许久她才轻声道:“你们修真界不是以天道定公正吗?神族自诩定三界生死,可祂不过是天道之手,亦不能真正的代替天道之心。”
“既然你以为的仙族是为善者,为何会覆灭?”
“神族以一己之力灭仙族,灭苍生,算起来祂该是对的,可为何天道却留下了小世界,默许了魂域的诞生?”
“我未入全局,本不该置喙,但站在旁边角度,或许二者皆对,却又都是错的。”
“这世间的真相不过是观点的对立,有人认为对,它就对,有人认为错,它就是错。”
少女面色如常,像是在说中午吃什么,一连串的输出让闻野怔楞的同时,她又神情肃穆的说出一句:“你说仙族是为人族,我信,因为大义总是要撒出热血。”
“我所遭受到的很多公平待遇,都是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代价才换来的。”
“古籍上记载的真相或许是真实,不过谁也不能剥夺我质疑的权力。”
“既然你说仙族大义,那我不妨就质疑一回这古籍。”
“若为真,我自折服。”
“若为假,那就推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