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赵克带上来。”
“把赵克带上来。”
“把赵克带上来。”
……
皇帝的声音不大，却简直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。
在海大富与皇后耳中轰然炸响，反复回荡。
震得二人瞬间呆愣，甚至神魂欲裂。
两人先是愣了一下，紧接着，皇后立刻回神，缓缓地，缓缓地转过头来，看向秦王离去的方向，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，甚至出现了些许应有的惊奇。
但跪在地上的海大富，就没有那么稳定了。
他头上的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，瞬间便浸湿了衣领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。
他只觉得，从刚刚皇帝开口的那一瞬间，他脑子就“嗡”的一声，瞬间一片空白。
紧接着，一股灼热的血气直冲头顶。
即便他修为通天，此刻也无法阻止身体最本能的反应。
那便是恐惧与不解。
那双平日里阴鸷狠厉的眼珠，此刻却如同被惊扰的老鼠，控制不住地左转右转，根本无法保持平静。
怎么可能？
怎么可能？
怎么能把赵克带上来？
怎么可能把赵克带上来？
赵克不是已经死了吗？
是我亲手杀死的！
这还怎么把赵克带上来？
难道他赵克还能死而复生？
海大富心里面，几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思考能力。
只剩下接连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。
过了好一阵，他才强迫自己，稍稍冷静了一点点。
接着，他开始回想。
皇帝说那句话的时候，自信，果决，没有半分像是在开玩笑。
这说明，皇帝是真的让秦王，将赵克带上来的。
海大富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，他拼命地在脑海中回忆。
回忆当时，自己杀掉赵克的细节。
没错的！
他无比肯定，那人就是赵克。
赵克绝对是已经被自己杀掉了！
为了杜绝后患，自己当时甚至动用了秘法，将赵克的整个身体，连同骨骼血肉，都打成了最细微的碎片！
以赵克那点微末道行，绝无可能在那等情况下活下来！
绝对不可能！
那皇帝现在……是想带赵克的尸体上来吗？
可带一堆碎肉上来，又有什么用？
他很想用这些话，来安慰自己，让自己不要担心。
但却做不到。
因为海大富很清楚，皇帝不是傻子。
皇帝刚才问过他，在杀死赵克之前，是否见过他。
自己回答没有。
然后，皇帝肉眼可见地愤怒了。
是自己的回答，让皇帝极不满意。
可完全不合常理！
如果皇帝没有掌握什么东西的话，绝对不会这么问。
而如今这么问了。
而且，对他的回答那么不满。
就说明，皇帝绝对是有什么理由。
“当初，周贵妃自首之时，关于我杀死赵克这件事，原本已盖棺定论了才对……”
海大富继续想着。
当时，周贵妃自首的那一天。
陆长平与秦王离开后，皇帝并未对他发难，而是让他先离开。
他也知道，那是为了皇后的面子。
作为一国之母，有些事情，没有确定的时候，是不能随便审问的。
除非皇帝想故意针对皇后。
但当天晚上，皇帝亲临皇后寝宫，让海大富解释，他也按照编好的理由，滴水不漏地回答了。
当时，皇帝也很认真，也问了诸多细节。
而他与皇后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。
没有丝毫蛛丝马迹。
皇帝明明已经信了！
既然信了，今日又为何要旧事重提？
还用这种笃定到可怕的语气，说要将赵克带上来？
这一切，都不应该发生！
除非皇帝真的找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证据！
这个念头一出，海大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。
他情不自禁地，又朝着皇后看了一眼。
皇后的脸上，虽然也有一丝惊愕，但终究还是保持着镇定。
甚至都没有看他。
而是依旧一脸惊奇的看着秦王离去的方向。
看到这里。
海大富的心，稍稍安稳了一点点。
对，这一定是皇帝在诈我！
只要冷静下来，只要咬死不松口，就一定没事！
赵克已经死了，挫骨扬灰，绝不可能再出现！
就算是再强的人出手，也不可能将赵克救回来……
就在海大富拼命给自己打气之时。
“快一点！走！”
秦王的声音，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紧接着，便是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，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。
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，以及一道熟悉到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气息，从旁边冒了出来。
“噗通”一声。
一个人影，重重跪在了他的身边。
“罪臣赵克，见过陛下。”
海大富眼角余光看着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整个人，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，瞬间僵在了原地！
他缓缓地，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僵硬姿态，转过了头。
然后，他就看到了。
赵克。
那个被他亲手打成碎片的赵克，此刻就跪在他的身边。
浑身缠满了绷带，绷带下还渗着暗红的血迹，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，半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。
若是寻常人，根本无法辨认出这就是赵克。
但海大富不是寻常人！
他是一位极强的强者！
他认人。
并不是从外表认的。
而是通过气息与灵魂的气息认得。
也可以说，一些简单的容貌易形，根本就瞒不过他。
除非，那人的修为比他高。
而赵克的修为，不可能比他高。
甚至于，这整个皇城，也没几个人，修为比他高。
所以。
海大富能清晰地感知到，眼前这人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息，那深入骨髓的灵魂烙印，与那个他在天牢当中见过的，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赵克。
分毫不差！
真的是他！
他还活着！
或者……他又活回来了？
这一刻，海大富是真的慌了，慌得心跳都仿佛要停止，慌得连呼吸都忘了。
他下意识地，再次朝着皇后看去。
然后，他看到了皇后脸上，那无法掩饰的迷茫与震惊。
就连皇后也认出来了！
认出这是赵克了！
一时之间。
海大富只觉得头皮发麻，整个脑子乱成了一锅粥，一片空白，完全无法思考。
而就在他不知所措，几乎要瘫软在地之际。
一道目光，如同冰冷的钢针，骤然射来。
是皇后的目光。
那目光中，带着一点警告，更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决然。
同时，也带着深深的痛苦！
海大富那混乱的脑子，在这一瞬间，竟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。
他明白了。
明白刚刚那一眼，究竟代表的是什么意思！
他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没有再等任何人开口。
“咚！”
一声巨响！
海大富猛地向前一扑，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，没有动用半分元力护体，那声音，在死寂的御书房内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不再哭了，也不再装了，声音沙哑，却字字清晰。
“奴才有罪，求皇上处罚。”
皇帝看着他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，金光流转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。
“所以，现在你愿意说实话了。”
“咚！”
海大富又重重磕下一个头。
“奴才惶恐！奴才确实是被鬼迷了心窍！奴才在这之前，确实见过赵克，赵克……就是奴才从天牢里放出来的！之前杀死赵克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，还请陛下责罚！奴才愿以死谢罪！”
“呵呵。”
皇帝发出一声轻笑，那笑声里，却不带半分暖意。
“你不觉得，死，太便宜你了吗？你以为，欺骗了朕，参与了这桩皇城最大的杀人案，现在认个错，就可以一死了之，这么简单吗？”
“奴才确实该死！奴才有欺君之罪！奴才不应该欺骗陛下！”
海大富拼命地磕着头，将自己的罪状一遍遍地复述，最终，依旧是那句话。
“奴才罪该万死，只能以死谢罪！”
皇帝眼中的怒火，几乎要化为实质！
然而，还没等他开口。
“啪！”
一声清脆的巨响！
旁边的皇后猛地一拍桌子，霍然起身！
“海大富！你究竟是什么意思？！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，还不快给本宫从实招来！”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这位突然发难的皇后身上。
只见她凤目含煞，脸上却已是泪流满面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绝望。
“你是想害死本宫吗？！你知不知道你是本宫的人，无论你做了什么，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本宫的身上！本宫命令你，现在，马上，把你所知道的一切，都给本宫说出来！”
海大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脸上满是苦涩。
他缓缓抬起头，看了皇后一眼，然后，又一次，重重地，将头磕了下去。
但这一次磕头，却是朝着皇后。
海大富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诀别前的悲哀与无奈。
“娘娘，原谅奴才，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。娘娘对奴才的好，奴才一直都记得，下辈子……下辈子做牛做马，再报答您的大恩。”
这番话发自肺腑，那份主仆间的情分，在这一刻竟显得有几分真挚。
“少跟本宫废话！枉本宫那么信任你，你说得一切，都没有丝毫怀疑，但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！”
皇后猛地一拍桌子，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，已是泪流满面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绝望。
“马上把你知道的，全部都说出来！一点都不许遗漏！”
“娘娘……恕罪！”
海大富应了一声，却不再理会皇后，只是转头看向皇帝，再次重重叩首。
“老奴该死，还请陛下责罚。”
他的意思，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。
他什么都不会说。
一句话都不会说。
即便如今被抓住，他也一点都不会透露。
他所杀的，只有一死！
“呵呵。”
皇帝突然发出一声冷笑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，金光流转。
“看来海公公是有什么底牌啊。你是觉得，只要你不说，朕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？”
“奴才不敢。”海大富继续磕头。
“你不敢？”
皇帝猛地一拍桌案，“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！”
海大富依旧还是那副姿态，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。
“奴才死罪，请陛下责罚。”
皇帝眼中的耐心彻底告罄。
他不再浪费时间，浑身上下元力轰然绽放！
一股不弱于陆长平之前见过的方震天的那种恐怖威势，瞬间充斥着整个御书房！
空气仿佛凝固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。
皇帝隔空一抓，一只由精纯元力凝聚而成的金色巨手凭空出现，朝着跪在地上的海大富当头抓下！
“皇上！”
就在这时，皇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她竟是不顾一切地站起身，张开双臂，挡在了海大富的面前！
“皇上住手！”
她哭喊着，声音里充满了哀求，“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！臣妾会劝他的，一定让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！”
皇帝的目光冰冷如刀，落在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。
“我的皇后娘娘，你是觉得，现在你身上就没有嫌疑了吗？”
皇后听到这话，娇躯猛地一颤，脸上的血色“唰”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
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，最终还是迎着皇帝的目光，声音颤抖却坚定。
“正因为臣妾身上也有疑点，才更要留海大富一命！只有让他说出实话，才能洗清臣妾身上的嫌疑，才能真正地破了此案！否则，海大富一死，那这个案子，又该怎么破呢？”
“朕可没说要杀他。”
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隔空一掌扇出！
“啪！”
一声清脆的响声，皇后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，硬生生扇回了自己的凤椅之上！
紧接着，磅礴的元力如同无形的锁链，瞬间将她整个人禁锢在座位上，动弹不得！
做完这一切，那只金色的元力巨手再无阻碍，一把将地上的海大富抓了起来，如同拎小鸡般提至半空。
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，在这一刻，毫无征兆地，化作了一片妖异的紫色！
两道紫色的光束，如同实质，瞬间射入海大富的双眼之中！
但就在这一刹那！
海大富的脑袋，竟如同被充气的皮球般，猛地涨大了一圈！
紧接着，下一秒！
涨大的脑袋突然又开始恢复原样。
而后。
“噗！”
海大富七窍之中，同时喷出暗红色的血箭！
那颗刚刚还高昂着的头颅，无力地垂了下去，整个人瞬间气息全无。
原本还好好的一个 人。
竟是就这么直接死掉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