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起碗，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，伴着程希洪亮的嗓门：“慢点跑！别摔着！”
门被“咔嗒”一声推开，程希牵着尧尧和澄澄走了进来。尧尧的小辫子歪歪扭扭，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。
澄澄则背着个比自己还宽的卡通小书包，一进门就扑向晓宣：“姐姐！我今天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！”
晓宣蹲下身，揉了揉澄澄软乎乎的头发，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小红花贴纸：“我们澄澄真棒！”
尧尧也凑过来，踮着脚尖把糖糕往晓宣嘴边递：“姐姐吃，甜的。”
程希把肩上的帆布包往沙发上一扔，顺手扯了扯领口：“这俩小家伙，在楼下看见卖糖糕的就赖着不走，磨了我好半天。”
他说着，眼睛扫到餐厅里摆了一半的碗筷，又看了看厨房里飘出的白汽，立刻眉开眼笑，“哟，有排骨汤喝啊，我这鼻子可真灵。”
蒋书茵端着一碟切好的凉拌黄瓜走出来，看见尧尧手里的糖糕，眉头轻轻一皱：“又给孩子买这个？甜腻腻的，一会儿还怎么好好吃饭。”
程希嘿嘿一笑，伸手想去捏尧尧的脸蛋，被小姑娘敏捷地躲开了：“孩子想吃嘛，难得放纵一次。”
澄澄已经拉着晓宣的手，凑到砂锅边闻了闻，小鼻子一耸一耸的：“好香呀！妈妈，我要喝两大碗！”
蒋书茵无奈地摇摇头，却还是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小汤碗：“就你嘴馋。”
晓宣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幕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。
碗筷碰撞的叮当声里，掺着尧尧的叽叽喳喳和澄澄的奶声奶气，还有程希和蒋书茵带着烟火气的拌嘴，这些声音混在一起，比任何乐章都动听
周五的放学铃刚响，晓宣正收拾书包，想趁着周末把联考的古诗文篇目再过一遍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是程希的电话，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慌，背景里隐约有秘书汇报工作的声音：
“小宣，你能不能早点回来？尧尧刚才玩滑梯摔了一跤，哭着喊头晕，量了体温38度5，你妈出差不在家，我得盯着澄澄别乱跑，实在分不开身。”
晓宣的心咯噔一下，指尖攥着笔杆微微发紧。
下周三就是全市联考，这几天她好不容易把复习计划捋顺，现在突然冒出的状况，像一颗小石子，在她心里荡开一圈涟漪。
换作以前，她大概率会忍不住烦躁——烦躁计划被打乱，烦躁关键时刻掉链子，甚至会悄悄怪一句“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添乱”。
但此刻，她只是深吸一口气，对着电话说：“我马上回来，爸你别慌，先给尧尧贴个退热贴，让她躺着歇会儿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薇看出她的急色，凑过来问：“怎么了？家里有事？”
“我妹发烧了，我妈出差不在家。”晓宣把课本一股脑塞进书包，“联考前的复习得往后挪挪了。”
林薇有些担心：“那你复习怎么办？要不我把我的笔记借你？”
晓宣摇摇头，扯出一个安心的笑：“没事，我能平衡过来。”
走出校门时，夕阳正坠在楼角，把天空染得橙红。
晚风里带着微凉的湿气，吹得她脸颊发疼。
她脚步加快，心里却没了往日的慌乱，只默默盘算着：晚上先照顾尧尧，等她睡熟了，再挑重点的知识点看；明天如果尧尧情况好转，就带着她在客厅复习，两不误。
推开家门时，玄关的灯亮着暖黄的光。尧尧蔫蔫地窝在沙发上，小脸通红，额头上贴着退热贴，看见晓宣回来，哑着嗓子委屈地喊了声“姐姐”。
程希正对着药箱手足无措，手里攥着说明书翻来覆去地看，茶几上摊着体温计、退热贴，还有澄澄散落的积木，看见她回来，明显松了口气：
“可算回来了，你妈不在家，我一个人真是顾头不顾尾。”
澄澄看见晓宣，立刻举着一块积木跑过来：
“姐姐！我搭了个城堡！”又凑近她耳边小声说，“尧尧姐姐哭了，我给她递了纸巾哦。”
晓宣放下书包，伸手摸了摸尧尧的额头，滚烫的温度透过退热贴传过来。
她挨着尧尧坐下，把小姑娘汗津津的手攥在掌心：“没事，有姐姐呢。”
尧尧往她怀里缩了缩，小手揪着她的衣角，小声说：“姐姐，我是不是耽误你考试了？”
晓宣心里一软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胡说什么呢，你快点好起来，比我考多少分都强。”
那一晚，晓宣几乎没怎么合眼。
尧尧烧得反复，她隔一小时就起来量一次体温，换一次退热贴，还要时不时起身看看澄澄有没有踢被子。
后半夜，尧尧又一次烧到38度以上，晓宣刚要起身去拿温水，程希就从旁边的沙发上醒了过来，揉着发红的眼睛按住她的手腕：
“你去歇会儿，这趟我来。下周三还要联考，你耗这么晚，明天根本没精神看书。”
晓宣摇摇头，把温毛巾塞进他手里，又帮着扶了扶尧尧的头：
“爸，你明天还要去单位开早会，秘书下午还打电话提醒你带文件呢。
我年轻，熬一宿没事，你要是累倒了，家里更乱了。”
程希叹了口气，看着女儿熟练地帮尧尧擦着脖颈和腋下的皮肤，动作轻柔又利落，心里又暖又涩。
他把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：“那你也别硬撑，实在困了就趴我旁边眯十分钟，我盯着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晓宣应声，转头看见澄澄蹬掉了小毯子，又起身去给他盖好，“澄澄睡相沉，你别总惦记着他，专心看着尧尧就好。”
程希嗯了一声，看着女儿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生病，也是这样被自己守着，一转眼，她已经长成能撑起半边天的模样了。
爷仨的脚步声在深夜的客厅里轻轻响起，像一首安静的歌。
等尧尧后半夜终于退了烧，呼吸渐渐平稳，晓宣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桌前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，落在摊开的复习资料上。她没有急着去啃那些难题，只是挑了基础的古诗文注释和数学公式，慢慢看，慢慢记。
没有焦虑，没有烦躁，只有一种格外平静的笃定。
她忽然明白，所谓的成长，从来不是避开所有的意外，而是学会在意外来临的时候，稳住自己的节奏，也撑起身边的小小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