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在蔓延。
陈弈取下门上悬挂的门铃，轻轻晃动，没有任何声音。
“所以，连规则也是假的。”
陈弈回头看向杨琪欣，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：“那你呢，你是怎么发现的？”
楼道里的灯闪烁着，像是随时会熄灭，杨琪欣垂着头，双手攥着衣角，瘦小的身形站在角落里看着有几分可怜，倒显得陈弈的质问咄咄逼人。
“……因为……不对等。”
陈弈皱起眉头，追问着：“什么不对等？”
“规则……”杨琪欣深吸了一口气，声音带着颤音：“规则约束了住户，不要回应敲门声。但是……规则对外来者的要求，仅仅是进门要先敲门。”
陈弈点头：“的确，这也是我们最先遇到的外来者规则。”
杨琪欣稍稍抬起头，目光与陈弈对上视线，而后又落在他身后的墙上，眼神里带着一种极端的平静。
“这很奇怪，规则只保护了一方，却给另一方留下了漏洞。如果外来者敲了门，就算履行了规则，那之后要做什么，规则并没有说明。”
“而住户却能通过电梯里的消防斧进行反击，当然前提得是电梯面对外来者要一直维修，就像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样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陈弈追问，在杨琪欣的思路里，他感觉抓住了什么，却又有些模糊。
杨琪欣抿唇，收回视线，又低头看着被衣服勒得泛白的指尖：“我……我躲在房间里的时候，听到过不止一次的敲门声。”
她的声音更低了，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。
“那行敲门声有时候很狂躁，像是要把门砸烂，有时很轻，仅仅只是路过一样……但有一次，不一样。”
杨琪欣顿了顿，像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描述。
“那次的敲门声，怎么说呢……很有礼貌，敲门的节奏很稳定，敲完三下，就停了。”
“然后，我听见门外有一个声音很温和的男人说：按照规则，我敲过门了。现在，我可以进来了吗？”
杨琪欣抬眼看着陈弈，视线定在一个角度，像是又回到了记忆里的那扇门后。
“我很害怕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，没有人，我身边没有人，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，开门？还是装作没在家？”
“我很害怕，我不知道，然后，我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，他想进门！”
杨琪欣的呼吸急促起来，“门竟然没有锁，没有锁！不可能的！我明明反锁了门的！”
“是规则！是规则！只要外来者敲了门！不管我做了什么，门都会开！凭什么！凭什么！”
陈弈淡定的看着已经陷入魔怔的杨琪欣，她脸上的皮肤开始皲裂，像是鱼鳞一样，一片片翘起。
“但是……但是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话……”
陈弈看着瞪圆了眼，目光呆滞盯着自己的杨琪欣，接过话头：“嗯，他说了什么？”
“他，他说……他说了什么……他说了什么来着？他说了什么的！对，他说了的！”
杨琪欣抬起眼思考，眼球几乎要翻过去，凸出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。
陈弈依然淡定接话：“这不正好证明了规则是对的？在房间里的人没有理会敲门声，所以没事。”
“不！”
杨琪欣打断了陈弈的话，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，却又马上又弱了下去：“不，不是的，你想想，如果规则真的是为了保护房子里的人，为什么不直接写：禁止任何外来者进入？”
“这像是在……鼓励外来者去敲门。只要外来者敲了一次门，就会发现，门没有锁，也根本没有危险，反而能轻松获得一个房间。”
“这个规则反而是让外来者合规获得了某种许可！”
杨琪欣踉跄着朝陈弈走了几步：“规则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程序，它在鼓励我们互相攻击，我没有敲门之前，是外来者。可我敲门进入房间后，我就成为了住户。”
“在其他外来者眼里，我就是相悖规则的住户，你懂吗？就是，就是我成为了被针对的人。”
“住户是猎物，外来者是猎人……不，不，外来者也会成为猎物，住户……住户拿到武器就可以反杀，对，对的，陈弈，你仔细想想看，最开始的住户规则。”
“除了可以取用电梯里的消防斧，其他规则全是在给住户划一个安全范围。”
“而电梯，外来者进不去，也许，电梯只有住户能进去！”
陈弈看着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杨琪欣，握紧了背后的消防斧，声音平静的询问：“所以，你认为我们应该想办法成为住户，去电梯拿武器？”
杨琪欣垂眸，看着被衣角缠住肿得发紫的指尖，“这个规则的真正目的是养蛊，或者，斗蛐蛐。”
杨琪欣抬起手挠了挠脸，鱼鳞一样卷边的皮肤一片片被她挠了下来，扑簌簌的掉落。
“或者，这，这是个游戏，对，游戏，那个小男孩，他也许就是玩家……不，不对，我才是玩家，我才是玩游戏的人……”
“……”
陈弈目光平静的看着已然异变的杨琪欣，扬起一个笑容，温和而真挚，他向前迈了一步靠近杨琪欣。
“很有用，你的信息是我听到最有意思的。”
他的声音诚恳，目光柔和：“没有你这个线索，我可能也不会想到规则会是这样的存在。”
陈弈突如其来的感谢，让杨琪欣有些怔愣，眨了眨眼，害羞的摆了摆手，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：“没有，我也只是猜测，而且我一个人也不……”
就在这一刹那——
陈弈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，甚至眼神里的温柔都尚未褪去，他单手抡起始终紧握的消防斧，猛地朝着杨琪欣的脖颈挥去。
没有预警，只有斧刃破开空气的那一声呼啸。
“噗嗤——”
杨琪欣的瞳孔骤然紧缩，害羞的表情还凝固在那张诡异的脸上，眼睛里满是错愕。
陈弈往后退了一步，任由那具异化的身体倒下。
陈弈的笑容收敛，只剩下平静。
“可惜，你不死，我走不出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