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晶剥落的声音像冰层断裂。
林夏站在石像前，看着最后一块石皮从戴凯脸上脱落。
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微微转动，金色瞳孔里星云流转，却没有映出她的倒影。
\"锚点稳定度78.3%。\"戴凯开口，声音像无数人同时说话，\"混沌污染指数上升至警戒阈值。\"
程笑手中的检测仪啪嗒掉在地上。
他胸口的机械心脏突然加速，蓝光透过衬衫在暮色中格外刺眼。
戴凯的目光被吸引过去，微微偏头：\"雷电法则守护者...还活着？\"
\"老大...\"程笑声音发颤，\"你不认识我们了？\"
戴凯抬手触碰自己胸口——那里本该有神格的位置现在是个空洞。
他低头看向裂纹蔓延的石像基座，又望向远处开始骚动的人群。
某个瞬间，他眼中金光略微黯淡：\"林...夏？\"
这微弱的语气变化让林夏箭步上前。
但当她即将触碰到戴凯时，七彩晶簇突然疯长成屏障。
尖锐的结晶划破她手掌，血珠悬浮在空中，形成诡异的血红色神文：【危险·勿近】。
\"你不是戴凯。\"林夏拔出脉冲枪，\"至少不完全是。\"
石像完全碎裂。
戴凯——或者说拥有人类外形的某种存在——悬浮在晶簇中央。
他伸手接住林夏的血珠，液体在他掌心重新组合成微型星图：\"海底城装置激活到哪个阶段了？\"
程笑突然挡在林夏前面：\"先告诉我，三年前你送给我妹妹的蓝蝴蝶是什么？\"
戴凯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。
他眼中的星云停滞了一瞬：\"戴...小雨...\"这个名字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制，他整个人突然蜷缩起来，大量记忆碎片从口中溢出，在空中形成全息投影。
林夏看到神界崩塌的画面，看到六个不同世界的毁灭过程，最后看到婴儿时期的戴小雨被放在福利院门口，襁褓里塞着张字条：【她的名字里有雨，因为我在雨天遇见她】。
\"人格分裂？\"程笑小声问。
\"神格污染。\"林夏的右眼分析着数据流，\"他把自己分成了两半...另一半在海底城。\"
戴凯突然停止颤抖。
再抬头时，眼中金光已恢复正常：\"林夏，程笑。\"这次是熟悉的语气，\"我们还有四十八小时。\"
图书馆地下仓库弥漫着陈旧纸张的气味。
戴小雨用蓝蝴蝶神纹打开暗门时，苏雅——那个伪装成她闺蜜三年的镜像体——明显僵了一下。
暗门后是间用电磁屏蔽材料打造的安全屋，墙上贴满从各种古籍撕下的页面。
\"你什么时候建的？\"苏雅检查着门框上细微的刻痕，\"这些神纹至少需要...\"
\"两年零四个月。\"戴小雨打开备用电源，\"从我发现你半夜会变成银眼睛开始。\"
全息屏幕亮起，显示着全球异能觉醒者的分布图。
戴小雨调出特殊标记的七个点：\"这些人的能力增长曲线异常，而且...\"她放大某个非洲少年的照片，\"他们都梦见过海底城。\"
苏雅突然按住她的手腕。
蓝蝴蝶神纹此刻完全展开，形成精密电路图般的纹路。
某些节点闪烁着与海底城发光图案一致的频率。
\"这不是普通神纹。\"苏雅的声音变得严肃，\"是人格备份载体。\"
戴小雨刚要追问，安全屋突然剧烈震动。
书架上的古籍哗啦啦掉落，某个玻璃罐摔碎在地，里面的蓝色液体竟然逆流回罐子。
时间在这一秒出现了倒流现象。
\"混沌之眼找到我们了。\"苏雅启动腕甲上的防御装置，\"他们有个能操控局部时间的...\"
防爆门被整个掀飞。
烟尘中站着三个穿深蓝守望制服的人，领头的是个戴单片眼镜的老者。
当戴小雨看到他胸前的三眼徽章时，蓝蝴蝶神纹突然灼烧般发烫。
\"戴小姐。\"老者微笑，\"您兄长留下的玩具，能借我们研究下吗？\"
苏雅挡在戴小雨面前，脉冲刀已经激活。
但老者只是打了个响指，苏雅的动作就凝固了——不是被定身，而是她周围的时间流速被减缓了上千倍。
\"时间操控很耗精力。\"老者走向戴小雨，\"所以请您...\"
蓝蝴蝶突然从戴小雨手臂上飞起。
液态金属在空中重组，变成巴掌大的盾牌挡住老者射来的时间停滞波。
更惊人的是，盾牌表面浮现出戴凯的脸：\"马尔斯教授，您果然投靠了混沌。\"
老者的单片眼镜闪过红光：\"有趣...神君大人居然把部分意识藏在妹妹体内。\"
戴小雨趁机按下桌底的紧急按钮。
整面墙突然变成显示屏，播放起海底城的实时画面——第七块晶体已经黑化了三分之二。
\"你们的目标不是蓝蝴蝶。\"戴小雨突然明白过来，\"是想加速海底城的污染！\"
老者大笑起来，笑声中夹杂着电子杂音。
当他撕开制服时，戴小雨看到令人作呕的景象——老者胸口嵌着与程笑同款的机械心脏，只不过他的已经变成污浊的黑色。
\"傻孩子，混沌之眼从来不是叛徒。\"老者敲敲自己发黑的心脏，\"我们是被污染的第一批守望者。\"
指挥中心的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林夏盯着主屏幕上闪烁的七个红点——全球同时出现时间异常现象。
最严重的是罗马斗兽场，有个游客拍到了半秒钟的时间倒流。
\"混沌之眼在测试能力。\"程笑调出数据，\"他们似乎获得了部分时间操控...\"
\"是时间污染。\"戴凯突然出现在控制台前，技术人员吓得差点开枪。他现在维持着半透明状态，身体不时闪过数据流般的纹路，\"马尔斯教授还活着？\"
林夏的右眼突然投射出戴小雨安全屋的画面。
看到黑化心脏的瞬间，戴凯整个人凝固了：\"原来如此...他们直接往心脏注入混沌...\"
\"老大，说人话！\"程笑急得直跳脚。
戴凯的手指穿过控制台，直接调出深蓝守望的创始档案。
画面显示十二年前的第一批成员合影，其中赫然站着年轻的马尔斯教授。
\"最初没有混沌之眼。\"戴凯放大照片细节，\"是神血与混沌的混合实验产生了污染。\"
林夏突然想起白雨晴的临终警告。
她调出三年前的加密文件，第七号协议的补充条款终于完成解密：【警惕神血逆流】。
\"程笑，你的机械心脏...\"
\"每月体检一切正常。\"程笑拍拍胸口，\"但如果是同样技术...\"
主屏幕突然切换成海底城画面。
第七块晶体加速黑化，整个装置开始发出不祥的震动。
更可怕的是，通过声呐成像能看到，装置底部连着某种巨大生物——像树根又像血管的网络正从海底蔓延向各大洲。
\"混沌根系。\"戴凯的状态开始不稳定，\"它通过前六个世界的失败，学会了伪装...\"
他突然痛苦地抱住头。
大量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外泄，在指挥室形成暴风雪般的影像。
林夏看到六个世界的毁灭过程：有时是因为异能暴走，有时是科技失控，但共同点是——每个世界最后都出现了七彩光雨和守望者石像。
\"轮回...\"林夏突然懂了，\"你在不断重试？\"
戴凯艰难地点头：\"前六次都失败了。这次不同，因为...\"他看向林夏脖颈后的锚点符文，\"有你做固定点。\"
程笑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警报。
他扯开衣领，发现金属外壳上出现了黑色纹路——和马尔斯教授一模一样。
安全屋的墙壁正在融化。
戴小雨躲在蓝蝴蝶形成的护罩里，看着苏雅以慢动作与时间操控对抗。
老者的黑化心脏每跳动一次，苏雅的动作就慢上一分。
更糟的是，另外两个混沌之眼成员正在用某种仪器扫描房间，仪器发出的波动让蓝蝴蝶护罩不断缩小。
\"没用的，戴小姐。\"老者擦拭着单片眼镜，\"您兄长当年分离神格时，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把混沌直接注入心脏。\"
戴小雨突然注意到老者说\"分离神格\"而不是\"陨落\"。
蓝蝴蝶护罩感应到她的思绪，突然投射出陌生记忆——神界实验室里，白衣神君将神格一分为二，较大的部分封印在海底城装置，较小的则...
\"化作蓝蝴蝶给了我？\"戴小雨喃喃自语。
老者似乎听不见护罩内的声音。
他指挥同伙搬来奇怪的设备，看起来像医疗仪器和神界装置的混合体。
当仪器启动时，戴小雨手臂上的神纹剧烈疼痛起来。
\"您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？\"老者调整着参数，\"混沌之眼最初是为了拯救世界。\"
仪器射出黑光，蓝蝴蝶护罩出现裂纹。
在即将破裂的瞬间，戴小雨看到仪器侧面刻着深蓝守望的标志和一行小字：【第七号协议·逆】。
\"白博士死后，我们发现了她的秘密研究。\"老者按下最后一个按钮，\"如果锚点可以稳定世界，那么反转锚点就能...\"
整面墙突然爆炸。
脉冲炮的余波中，林夏带着战术小队冲了进来。
她的右眼射出银光，暂时抵消了时间停滞场。苏雅立刻恢复速度，一个侧踢将老者手中的控制器击飞。
\"抓活的！\"林夏下令，\"我们需要他的...\"
老者突然咧嘴一笑。
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，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黑色心脏。
那团跳动的黑色物质离体后立刻膨胀，变成粘稠的雾状生物扑向戴小雨。
蓝蝴蝶护罩彻底碎裂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戴小雨做了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——她主动伸手接住了黑雾。
海底城的震动传到了海面。
戴凯站在深蓝守望的潜艇甲板上，看着远处翻腾的浪花。
第七块晶体已经黑化到临界点，而程笑胸口的机械心脏正在同步变黑。
\"来得及吗？\"程笑咬着牙问。医疗组给他注射的抑制剂只能延缓黑化速度，\"小雨那边...\"
戴凯突然按住太阳穴。
通过蓝蝴蝶的链接，他看到了安全屋里发生的一切。
当戴小雨主动接触黑雾时，他整个人如遭雷击。
\"她比我勇敢。\"戴凯的声音突然充满人性，\"我分离神格是为了逃避责任，而她...\"
潜艇的警报打断了他。
声呐显示海底城装置正在变形，十二面晶体中有六面完全变黑，第七面处于黑白交织状态。
更可怕的是，那些\"根系\"的生长速度突然加快，最近的一条已经延伸到日本海沟。
\"林夏传来消息！\"技术员大喊，\"戴小姐吸收了黑雾，现在昏迷不醒！\"
戴凯的身体突然实质化。
他跳进海里时，周身环绕起淡金色光罩。
程笑想跟上，却被医疗组死死按住——他胸口的黑化纹路已经蔓延到脖子。
海底的光线越来越暗。
戴凯下潜到装置所在的神殿废墟时，发现那些根系根本不是植物——是半固态的混沌物质，正在吞噬沿途所有生命。
装置中央悬浮着戴凯的另一半神格。
原本纯净的金色晶体现在布满黑色丝线，像被污染的琥珀。
当戴凯靠近时，晶体表面浮现出人脸——赫然是更年轻的他，眼中却只有冰冷的神性。
\"你迟到了。\"晶体里的戴凯说，\"第七次轮回要失败了。\"
\"这次不同。\"戴凯——或者说拥有人性的这一半——伸手触碰晶体，\"我们有锚点。\"
晶体突然剧烈震动。
黑化部分与纯净部分开始分离，整个海底城随之摇晃。
戴凯看到那些根系突然调转方向，全部朝自己涌来。
就在混沌根系即将触及他的瞬间，某种银蓝色的能量从海面直射而下。
那是林夏的锚点符文能量，通过深蓝守望的卫星武器放大后，精准击中装置核心。
第七块晶体停止了黑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