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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峰域,坐落于苍梧山脉深处,是方圆万里内赫赫有名的修仙宗门。域内群峰如剑,直刺云霄,最奇绝处莫过于那横贯峰峦之间的巨型铁锁——每一根都足有三人合抱粗细,由千年玄铁锻造而成,表面布满了暗金色的符文,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
这些铁锁一端嵌在万丈悬崖的岩石中,另一端连接着相邻的山峰,远远望去,宛如一条条蛰伏的黑色巨龙,将分散的山峰串联成一个整体。
清晨的风裹挟着山间的水汽,穿过铁锁的缝隙,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,那声音时而如巨兽低吟,时而似金戈交鸣,衬得这片修仙秘境更添几分险峻。山腰间,一座座雄伟的楼宇依山而建,青瓦红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,飞檐翘角上雕刻着鸾鸟、麒麟等灵禽瑞兽,屋檐下悬挂的铜铃随着风轻轻晃动,“叮铃铃”的声音与铁锁的轰鸣交织在一起,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。
楼宇旁,三条巨大的瀑布从千仞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,水流撞击在下方的青石上,溅起漫天水雾。阳光透过水雾,在半空中架起一道道七彩的虹霓,将整片天地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细雨中。崖底的深潭里,几尾通体透明的灵鱼在水中游弋,偶尔跃出水面,带起的水珠落在潭边的青苔上,晕开一圈圈浅浅的水痕。
靠近中门的广场上,一群巨大的青鸾正舒展着翅膀。它们的羽毛呈深紫色,边缘点缀着细碎的金色纹路,展开的翼展足有丈余宽。青鸾每一次扇动翅膀,都会卷起一阵狂风,吹得广场周围的古树枝叶“沙沙”作响,风过时,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——那是青鸾尾羽上沾染的灵草气息,吸入肺腑间,能让低阶修士的心神都为之清明。
此时已近黄昏,夕阳的金光穿过云层,洒在青峰域的每一寸土地上,给青瓦、铁锁、瀑布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。广场上,弟子们正各自忙碌着,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。
身穿白衣的内门弟子们分散在广场各处修行:东侧,几名弟子手持长剑,剑光闪烁间,剑气划破空气,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,他们的白衣在夕阳下泛着柔光,衣摆处绣着的青色鸾鸟图案随着动作轻轻飘动。
西侧,十余名弟子盘膝而坐,双目紧闭,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光晕,他们的指尖偶尔会凝结出细小的灵晶,那是吸收天地灵气时留下的痕迹;广场中央的炼丹房外,几名弟子正围着丹炉忙碌,丹炉中升腾起的白色烟雾带着浓郁的药香,飘向远方,他们的白衣袖口沾着些许丹灰,却丝毫不显狼狈,反而透着一股专注与认真。
与内门弟子的从容不同,身穿黄衣的外门弟子们正围绕着山峦极速奔跑。他们的黄衣材质更为朴素,领口和袖口都有明显的磨损痕迹,脸上满是汗水,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脚下的石板路上,瞬间被蒸发。这些外门弟子大多停留在炼体境,奔跑不仅是为了锤炼体魄,更是为了在运动中感受天地灵气的流动。
偶尔有体力不支的弟子放慢脚步,身旁便会传来师兄的喝声:“凝神!炼体境最忌懈怠,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,何时才能进阶练气境?”
广场北侧的高台上,一名女子正伫立着,她便是青峰域七大长老之一的云疏月。云疏月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法袍,法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,随着她的动作,云纹仿佛在缓缓流动。她的发髻用一支白玉簪固定,簪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雪莲,几缕青丝垂落在脸颊两侧,衬得她那张清丽的脸庞更显温婉。
云疏月的修为已达筑基后期,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,她正对着台下的内门练气期弟子传法,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:“感受天地之间的灵气波动,莫要急于求成。
你们看那山间的溪流,遇石则绕,遇洼则聚,灵气亦是如此——它就像是大地在呼吸,春生夏长,秋收冬藏,自有其规律。唯有静下心来,了解它的走向,引导它顺着经脉流转,方能将其纳为己用。”
台下的弟子们听得入神,纷纷闭上双眼,尝试着按照云疏月的指点感受灵气。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打破了广场的宁静。
一名外门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,他的黄衣沾满了泥土,膝盖处还有明显的破损,脸上满是慌张,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。他跑到高台下方,对着云疏月躬身行礼,声音带着颤抖:“云、云长老!不好了!大炎王朝太子……太子殿下登门拜访!”
云疏月眉头微蹙,脸上露出不悦之色。她最忌讳在传法时被人打扰,清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:“大炎王朝太子来便来,你这匆匆忙忙、连滚带爬的模样,成何体统?难道不知道本座正在为弟子传法吗?”
那外门弟子吓得身子一缩,头垂得更低了,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,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:“长、长老恕罪!是圣女派人从山下通报,说太子殿下已经在山门外锦江城入住,做好了准备,明天一早便要登门……要找掌门大人算账!圣子龙啸云先前在大炎王朝的宴席上,让大炎王朝颜面扫地,太子殿下此次前来,是为了……索要赔偿!”
“什么?!”云疏月脸色骤变,温婉的神色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。她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,指节微微泛白。圣子龙啸云与大炎王朝圣女的纠葛,她早有耳闻,却没想到大炎王朝太子会如此直接,竟要登门“索赔”。
云疏月不再犹豫,对着台下的弟子沉声道:“今日传法暂且到此,尔等各自回去温习,明日大炎王朝太子来者不善你们也早做准备。”说罢,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青色的飞剑,飞剑通体莹润,剑身刻着“流云”二字。
云疏月足尖一点,轻盈地落在飞剑上,飞剑发出一声清鸣,载着她朝着宗门议事堂的方向疾驰而去,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。
青峰域的议事堂坐落于主峰之巅,是一座由千年楠木建造的大殿,殿门两侧矗立着两尊石雕的青鸾,气势恢宏。此时,议事堂内的气氛却异常凝重。
殿内的主位上,坐着青峰域的掌教龙隐风。龙隐风身着一件黑色的法袍,法袍上绣着金色的龙纹,他的头发已有些花白,却丝毫不显老态,反而透着一股威严。他双目微闭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
两侧的座椅上,坐着其他几位长老。其中一位身穿红色法袍的长老,正是以脾气暴躁闻名的云火长老。云火长老的法袍上绣着火焰图案。
听到云疏月的叙述一下情况,他的脸庞泛红,额头上青筋凸起,显然正处于暴怒之中。
“啪嚓!”一声脆响传来,云火长老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,碎片散落一地,茶水溅湿了他的法袍。他猛地站起身,怒目圆睁,周身竟泛起淡淡的紫色火焰,声音如惊雷般炸响:“大炎王朝一个小小太子,竟敢口出狂言!就是他老子大炎皇帝来了,也不敢在我青峰域说‘索赔’二字!圣女都已经下嫁给他了,他还想如何?真当我青峰域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?”
坐在云火长老身旁的,是大长老白芷幽。她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法袍,布料粗糙无纹,连衣摆处都缝补着几处浅灰色的补丁,与其他长老绣着灵纹的法袍相比,显得格外朴素。
白芷幽的头发如落雪般全白,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挽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,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皱纹,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,透着历经风浪的沉稳。听到云火长老怒不可遏的话,她缓缓抬起手,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随即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带着几分凝重:“云火,莫要冲动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长老,继续说道:“那大炎太子并非孤身前来,据探子回报,他前些日子在边境拉拢了一位金丹境女修,据圣女用传讯符传回的消息,圣子和圣女在大炎王朝驿馆曾与她交手——圣女的‘剑诀——凤鸣九霄’刚施展到最强一招,那女修看了一眼,转手便用出了一模一样的招式,连灵气运转的轨迹都分毫不差;圣子的‘奔雷云手——奔雷裂空’本是我域独门武学,她也只看了两招,就破了圣子的连手,将二人接连镇压。此事,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。”
“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人,岂不是要将各门各派镇派绝学,通通写了个遍世间还有敌手?”
说到这里,白芷幽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,手指攥紧了袖中的手帕,心中暗骂:“石万山那个废物!占着长老之位多年,耗费了域内多少资源,竟连金丹境的门槛都跨不过去,还敢主动去拦那女修,结果被对方一道剑气震伤心神,如今还在闭关室里躺着,真是丢尽了青峰域的脸面!”
“金丹境真有这般手段?!”坐在末位的风长老猛地站起身,他本是筑基后期的修为,正冲击金丹的关键时期,听到“看一眼便学会武学”的话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,“我曾在古籍上见过‘过目不忘’的天赋,却从未听说过连武学秘法都能一眼学会的……这难道是传说中的‘道心通明’体质?”
“即便是道心通明也做不到?”白芷幽摇了摇头,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,“别把金丹境想的太超凡,老夫修行了五十余年,如今卡在金丹初期,自问绝做不到‘看一眼便学会战法’。依我看,要么是那女修修炼了某种特殊功法,能窥探他人灵气运转;要么,便是她的修为早已远超表面,恐怕已摸到了金丹后期或者巅峰。”
“金丹巅峰不可能!”
一旁的木长老也皱起了眉,他负责域内的典籍管理,对修为境界的差距最为清楚:“筑基境与金丹境之间,本就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——筑基修士是引灵气入体,金丹修士却是将灵气凝练成丹,单论灵气纯度,金丹修士便比筑基后期强上三倍不止。更别说金丹修士能调动天地灵气加持自身,一位金丹境修士的战力,足以抵得上十位筑基后期的修士,若那女修真有特殊手段,我们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殿内便陷入了沉默,几位筑基期的长老脸色都沉了下来。云火长老先前的怒火也瞬间被浇灭,他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“以多胜少”的话,却想到对方能一眼学会武学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憋出一句:“那如何是好?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太子上门挑衅吧?”
殿内的长老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白芷幽与主位上的龙隐风,眼中满是询问。白芷幽虽只是金丹初期,但执掌宗门事务多年,经验丰富;而掌教龙隐风的修为早已达到金丹后期,是域内实力最强之人,唯有二人,能拿定主意。
龙隐风此时终于睁开了眼,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,看向白芷幽问道:“大长老,你觉得那女修的底细,可有查清的可能?若能知道她的功法弱点,或许还有应对之法。”
白芷幽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:“难。那女修来历不明,像是突然出现在大炎王朝。我已让探子去查她的过往,可至今没有消息传回,眼下,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。”
“最坏的打算?”云火长老追问,“难道要我们低头给那太子索赔?”
“索赔自然不必。”龙隐风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,“我青峰域传承千年,还没到向一个凡俗王朝低头的地步。只是……明日需得谨慎应对。
龙隐风缓缓睁开双眼,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,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稳。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桌面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却异常坚定: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金丹境也并非真无敌,我们青峰域传承五百年,并非没有应对之法。域内的三大护宗大阵,便是为了抵御高阶修士而设,更何况,我青峰域的金丹境也不缺。”
说到这里,龙隐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锋锐的寒光,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:“只是可惜,我们青峰域这些天接连受挫——先是石万山被伤,如今圣子圣女又不服管教,竟敢闹着私奔,让我青峰域在各大宗门面前丢尽了颜面!那大炎太子觉得委屈,想要赔偿?可我们青峰域的委屈,又该找谁去讨要?”
龙隐风越说越气,右手猛地拍在桌面上,坚实的楠木桌面竟被拍出一道浅浅的手印。他心中暗骂:“龙啸云这个逆子!若不是他行事鲁莽,怎会引来大炎王朝的不满?明日若那太子真敢来犯,定要让他知道,我青峰域的威严,不容侵犯!”
殿内的长老们听到龙隐风的话,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。大长老白芷幽站起身,对着龙隐风躬身行礼:“掌教所言极是。明日我们便召集弟子,准备启动护宗大阵,以防那大炎太子发难。至于赔偿之事,需得与他好好周旋,绝不能让青峰域吃亏。”
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,议事堂内的气氛虽仍凝重,却多了几分坚定。所有人都明白,明日的青峰域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