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静抹去嘴角混杂着奇异光尘的血迹,强行压下识海中仍在激荡的冲突余波与那诡异的“标记”感。那“意念聚合物”施加的排斥与标记,不仅仅是精神冲击,更是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一道极其复杂的、混合了多种至高法则冲突特性的“印记”。这印记如同一个无法祛除的烙印,既是负担,也是……钥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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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能够模糊地感觉到,通过这道印记,他与那团“意念聚合物”乃至其背后所代表的、那些早已陷入沉寂或转入另一种存在形式的古老意念之间,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的、单向的(目前主要是他被感知)联系。同时,这印记也让他在感知某些特定类型的法则冲突与起源伤痕时,变得更加敏锐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凌静声音低沉,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一丝奇异的亢奋,“那东西已经‘记住’了我们。继续深入,恐怕会引来更直接的反应。”
玄星子与璇玑面色凝重地点头。刚才那一幕的凶险远超他们理解,仅仅是旁观,都让他们神魂悸动。凌静此刻的状态显然极差,急需休整。
但在这“万法归寂之地”,哪里又有安全的休整之所?
凌静闭目凝神片刻,体内那刚刚经历冲击、尚在自我调整的“阴阳归元体系”缓缓运转。他的神识借助那新得的“印记”,如同带着特殊滤镜般扫过四周极度贫瘠与混乱的法则环境。
几息之后,他指向一个方向——那里并非空无一物,悬浮着一块极其巨大、形状不规则、通体布满深邃裂痕的暗色物质,像是一颗死去恒星的星核残骸,又像是某种庞大结构的枢纽碎片。其表面流淌着微弱的、近乎凝固的“引力”与“空间”法则波纹,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、微小的“力场涡旋”。
“去那里,那块残骸的裂缝深处。它的力场结构能暂时扭曲并削弱外界的‘概念真空’侵蚀,内部或许有相对稳定的空隙。”
三人立刻朝着那块巨大的暗色残骸飞去。越是靠近,越能感受到其散发的沉重与破败感。残骸表面的裂痕深不见底,如同通往另一个次元的伤口。
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一道最宽阔的裂痕入口进入。内部并非完全黑暗,裂缝岩壁上,偶尔能看到一些凝固的、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矿物,似乎是高浓度法则在极端环境下沉淀的结晶。空气(如果存在的话)中弥漫着尘埃与古老衰败的气息。
深入了约千丈,周围的环境终于稳定下来。外界那无处不在的“存在剥夺”感被残骸本身的力场和厚重的物质结构屏蔽了大半。虽然依旧贫瘠,毫无能量补充,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供短暂喘息、调理伤势的“掩体”。
凌静立刻盘膝坐下,服下几粒玄星子珍藏的、用于稳固神魂和修复法则损伤的极品丹药(存货已然不多)。丹药入腹,化作清凉与温热交织的洪流,稍稍抚平了识海的剧痛,但那源自“意念聚合物”的冲突印记和法则层面的内伤,远非寻常丹药能轻易治愈。
他需要时间,更需要方向。
“两位前辈,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,尝试梳理所得,稳固境界。劳烦你们警戒。”凌静郑重道。
“凌道友放心,我们必当竭尽全力。”玄星子肃然道。璇玑也坚定点头。
凌静不再多言,心神彻底沉入体内。
识海之中,景象依旧惨烈。狂暴的意念冲突虽已退去,却留下了大片狼藉的“废墟”。新生的“阴阳归元体系”如同经历了一场超强地震,原本初步构建的网络处处是裂痕,流转不畅,多处节点濒临崩溃。而那道新得的“印记”,则如同一个不稳定的异色光斑,深深嵌入体系的边缘,不断散发着混乱的、高维的波动,干扰着体系的自我修复。
凌静的意识如同一个冷静的工匠,开始审视这片“废墟”。
“首先,必须稳住核心。”
他的意志,引动了体系最中心的那一点——源自“混沌原点”感悟的基点。这一点,虽然微弱,却代表着最初的可能性与包容性。他以这一点为核心,将体内残存的、相对温和的“生机”意蕴(阳)与“古神权限”中偏向“守护”与“稳定”的部分(亦属阳)缓缓引导过来,如同为风暴后的灯塔重新点燃灯火,构筑起一个微小的、稳定的“核心区”。
“其次,疏导冲突,化害为利。”
那“印记”带来的混乱波动,是最大的麻烦,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“养分”。凌静没有试图强行压制或驱逐它(那几乎不可能),而是开始以“核心区”为基点,以初步领悟的“阴阳转化”之理,尝试构建一个粗糙的“缓冲”与“解析”回路。
这个回路并非直接对抗印记的冲突,而是**模拟其冲突模式,但引入自身“变量”特质和“生死轮转”的经验**,尝试在其中寻找那些冲突力量相互抵消、转化的“短暂平衡点”和“能量低谷”。然后,在这些“低谷”处,小心翼翼地“窃取”一丝丝被弱化、剥离了极端属性的法则信息碎片,引入自身的体系中。
这个过程缓慢、危险、且效率极低。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,用最细的针尖去捞取尚未完全燃烧的油脂。稍有不慎,就可能引火烧身,让印记的冲突全面爆发。
但凌静没有选择。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、消化这“毒药”的方法。
时间,在这寂静而危险的残骸深处,一点点流逝。
玄星子与璇玑背对背盘坐,神识尽可能外放,警惕着裂缝入口以及残骸深处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。这里毕竟是“万法归寂之地”,任何看似平静的地方,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。他们能感觉到,偶尔有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波动,从残骸的更深处传来,仿佛这巨大的碎片内部,还封存着某些未完全“死去”的东西。
凌静的调理,比预想中更加漫长和艰难。他的气息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,时而突然剧烈波动,散发出混乱的、令玄星子二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法则涟漪。他的体表,偶尔会浮现出奇异的纹路——有时是冰冷的秩序锁链虚影,有时是扭曲的混沌面孔,有时是生灭轮转的光环,有时又是那“印记”带来的、无法解读的混合光影。
足足过了七日(根据他们自身模糊的时间感估算),凌静那极不稳定的气息,才开始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平复迹象。那偶尔外泄的混乱法则涟漪逐渐减少,体表异象也慢慢内敛。
终于,在第九日,凌静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眼眸,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。眼底旋转的阴阳虚影,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双鱼图形,其中似乎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、不断生灭变幻的星光与暗斑,仿佛将周天星辰的运转与混沌的暗流都浓缩其中。整个人的气质,少了几分之前的虚浮,多了几分历经锤炼后的沉凝与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承载了某种“重量”的沧桑感。
“凌道友,你……”玄星子关切地问道。
“无妨,算是暂时稳住了。”凌静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,却有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,“那道印记暂时被压制,并与我的体系初步‘嫁接’。虽然隐患仍在,但也带来了不少意想不到的‘视野’。”
他站起身来,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,目光投向裂缝的更深处。借助那“印记”带来的特殊感知,他能隐约“听”到,从残骸的核心区域,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规律的……**“脉动”**。
那不是生命的脉动,更像是某种庞大的、沉寂的“机械”或“结构”,在某种残留动力或外界扰动下,发出的最后运转声响。
“这残骸……内部似乎还有‘东西’在活动。”凌静沉声道。
玄星子与璇玑脸色一变:“难道是某种未完全寂灭的古老存在?或者是‘囚笼’崩解时残留的某种自动机制?”
“不清楚,但感觉不到明显的恶意或活性。”凌静凝神感应,“更像是一种……无意识的‘余响’或者‘惯性运转’。过去看看,或许能找到关于此地、甚至关于‘囚笼’结构的更多线索。既然来了,总不能空手而回。”
三人稍作休整,便朝着裂缝深处,那脉动传来的方向谨慎前行。
越是深入,周围的岩壁材质越发奇特,不再是普通的星核物质,而呈现出更多人工雕琢或法则烙印的痕迹。一些巨大而精密的齿轮状结构嵌在岩壁中,早已停止转动,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法则尘埃;断裂的能量导管如同枯萎的藤蔓,垂落下来;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、意义不明的符文刻痕,散发着古老而晦涩的波动。
这里,更像是一个巨大“机械”或“法宝”的内部残骸。
最终,他们抵达了裂缝的尽头——一个极其广阔的、半球形的**核心舱室**。
舱室中央,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破碎水晶片与黯淡金属骨架勉强维持形状的、直径超过百丈的**复杂球体结构**。球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接口、观测孔和断裂的传导线路。那些微弱的脉动,正是从这个破损的球体内部传来。
球体下方,连接着一个巨大的、如同树根般盘根错节的基座,基座深深插入残骸的地面,似乎与整个残骸融为一体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是,在球体正前方的控制台区域(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控制台的话),静静地**坐着一个人**。
或者说,一具**躯体**。
他(它)穿着样式古老、质地奇异的紧身服饰,身形高大,背对着入口,一动不动。身上落满了厚厚的、闪烁着微光的尘埃,仿佛已经在此静坐了千万年。
没有生命气息,也没有死亡的气息,就像一尊永恒的雕塑。
凌静的目光,却瞬间被那“人”面前控制台上,一个尚在极其缓慢地、有规律地明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**菱形水晶面板**所吸引。
那面板上的光芒流转,构成了一行行不断变化的、他从未见过、却奇异地能够理解其含义的**文字与图形**!
那文字,并非“囚笼”内已知的任何一种,图形也异常抽象。但凌静体内的“蓝图”信息、古神印记、以及那新得的冲突印记,却在同时产生了微弱的共鸣,让他瞬间“读懂”了其表达的部分内容:
**【系统状态:严重损毁(97.83%)】**
**【核心功能:法则监控\/稳定锚定——离线】**
**【次级功能:变量观测\/记录——低功耗运行中】**
**【能源:残余基础法则惯性(枯竭临界)】**
**【最后记录时间轴:基准纪年***ERRoR***】**
**【最后重大事件记录:‘起源定义协议’执行中断……‘基石’网络崩溃……‘囚笼’结构生成(缺陷态)……观测到高维冲突投影残余……启动紧急休眠协议……】**
**【当前观测到:未知变量个体(高冲突兼容性标记)靠近……启动残余记录协议……】**
就在凌静“读”完最后一行闪烁文字的瞬间,那背对着他们、仿佛永恒静止的“躯体”,忽然极其轻微地……**动了一下**。
覆盖其上的厚重尘埃,簌簌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