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净蚀之影”的追击在距离“起源锚点”尚有数丈之遥时,硬生生顿住了。并非他力量不足,而是那缕尚未完全消散的“源头气息”,如同无形却坚韧的壁障,对一切“非源头”或“不兼容”的力量,产生了本能的、近乎规则层面的排斥与侵蚀。
他周身的扭曲光晕剧烈波动,纯白与灰紫的力量触碰到那丝气息的边缘,便如雪遇沸油般滋滋作响,开始发生难以理解的“褪色”与“意义流失”。那双重的瞳孔中,数据流狂乱冲刷,试图解析这未知的干扰,深紫的漩涡则翻涌着更加暴戾的疯狂。
“你……竟敢窃用‘源初之力’!”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扭曲的尖啸,那非人的双重音效因愤怒而更加刺耳,“污染!不可饶恕的污染!你必须被彻底净化!”
凌静背对“起源锚点”那道正在愈合的裂隙,感受着身后传来的、几乎要将他法则结构都冻僵的冰冷与浩渺。他无暇品味这“源头气息”的奥秘,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其无意识散发的同化压力,以及面前这位暴怒的强敌。
“窃用?”凌静的声音因法则层面的对抗而略显沙哑,却依旧平稳,“不过是提前触碰了一下你们觊觎的‘鱼饵’。看来,这鱼饵比钓竿更烫手,对不对?”
他看似在与“净蚀之影”对峙,实则心神高速运转。刚才的冒险一搏,看似将他从绝杀中救出,实则将他推入了更深的险地。身处“起源锚点”影响范围,外有强敌虎视眈眈,内有源头气息侵蚀,自身的消耗在归墟中无法补充,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但,危机亦是转机。
“玄星子,璇玑,”凌静的声音通过仅存的精神连接,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出去,“牵制‘黄雀’,清扫残余影蚀,为我争取三十息!不必强攻‘净蚀之影’,保持压力,干扰其与锚点建立稳定联系即可!”
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安全距离(相对而言)和时间差,做一件更危险的事——**尝试解析并利用这缕“源头气息”,哪怕只是皮毛!**
玄星子与璇玑闻言,没有丝毫犹豫。他们虽也震惊于凌静的举动和此刻的局面,但长期的并肩作战让他们对凌静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。两人瞬间改变策略,星辰剑河不再试图冲击“净蚀之影”,而是化作漫天星雨,泼洒向那几个刚刚稳住身形、正惊疑不定观察局势的“黄雀”强者,同时璇玑的星辉锁链如同灵蛇般游走,精准地缠向远处几团因自爆冲击而萎靡、但尚未彻底消散的影蚀残余。
“找死!” “黄雀”们又惊又怒,没想到这两人在如此劣势下还敢主动攻击。一时间,战局在凌静与“起源锚点”\/“净蚀之影”的主战场外围再次爆发,玄星子二人以精妙的配合和不顾消耗的猛攻,竟暂时拖住了这几名实力不俗的强者,并清扫着可能的后患。
“净蚀之影”瞥了一眼外围的战团,冷哼道:“负隅顽抗。”他的主要注意力,依旧牢牢锁定在凌静身上。凌静此刻身处“源头气息”边缘,对他而言既是威胁(可能进一步引动锚点不可控反应),也是巨大的诱惑(凌静本身作为“钥匙”和“坐标”的价值,以及他可能从源头气息中获取的信息)。
他并未再冒然强攻,而是双手虚划,纯白与灰紫的力量开始以某种玄奥的轨迹环绕自身,似乎在**布设一个范围更大、更稳定的力场**,既能缓慢抵消“源头气息”的排斥,又隐隐与远处的“起源锚点”本体建立某种更隐晦的共振,更在**封锁凌静可能再次遁走的所有空间路径**!
他在以更高的位格和力量,稳扎稳打地压缩凌静的活动空间,并试图重新掌控与“起源锚点”沟通的主动权。
凌静对此心知肚明。他时间不多。
他缓缓闭上眼睛,不再去看“净蚀之影”的举动,也不去管外围的厮杀。全部心神,都沉入体内,沉入那因近距离接触“源头气息”而剧烈震颤、仿佛随时会解体的融合法则雏形之中。
“蓝图”信息在意识深处无声流淌,那些关于“起源”、“基石”、“变量”、“定义”的碎片化记载,此刻在“源头气息”这面“镜子”前,开始闪现出新的、模糊的光泽。
“毁灭”与“生机”的循环,“秩序”与“混沌”的调和,以及来自“第一碎片”的古神权限,还有刚刚从“净蚀之影”攻击中体会到的“法则定义”与“归零”的意境……
这一切,如同破碎的拼图,在“源头气息”那无法言喻的“背景辐射”下,开始**被动地、艰难地尝试重新排列组合**。
凌静没有试图去“理解”或“掌控”这缕气息,那绝非他此刻境界所能企及。他做的,是更简单,也更危险的事——**将自己当成一个特殊的“接收器”和“转换器”**。
他以自身融合法则的“不稳定性”和“包容性”为引,小心翼翼地引导那一丝丝渗入体内的“源头气息”余韵,不去对抗它的同化,而是**尝试让其与自己法则结构中最具“可变性”和“成长性”的部分——即“混沌”与“变量”相关的意蕴——发生极其短暂、极其表浅的“接触”与“映射”**。
这就像将一滴强酸滴入成分复杂的溶液中,不去想中和它,而是观察它最先与哪些成分发生最剧烈的反应,并从这种反应中,**反向窥探强酸(源头气息)的某些边缘特性**。
痛!难以形容的痛楚从法则层面传来,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磨盘,每一个认知的碎片都在被碾压、重塑。凌静的身体微微颤抖,脸色苍白如纸,眉心那暗金印记忽明忽灭,时而龟裂,时而流淌出奇异的光泽。
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,一丝丝极其微弱、却本质奇高的“感悟”,如同冰层下的暗流,开始滋生。
他“看”到,“源头气息”并非单纯的“创造”或“存在”,它更像是一种**最原初的“可能性”与“定义力”的混合态**,先于一切具体的法则而存在,是万法之“基”,也是万法之“变”的源头。它既包容一切(如同混沌),又排斥一切已固化的“定义”(如同秩序的对立面)。
“净蚀之影”追求的“秩序与混沌协奏”,本质是想模仿这种“基态”,但走了僵化融合的歧路。而凌静自身融合法则中的“变量”特质,以及来自古神“第一碎片”的、某种同样古老而基础的“权限”烙印,竟与这“源头气息”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、**谱系上的遥远共鸣**!
就是这一丝共鸣!
凌静猛然睁开双眼,暗金色的瞳孔深处,似乎有某种更加幽邃、更加古老的光泽一闪而逝。他周身的法则波动,虽然依旧紊乱,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“厚重感”与“渗透力”。
二十五息已过。
“净蚀之影”布设的封锁力场已然成型,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,开始缓缓向内收缩,纯白与灰紫的光纹在归墟虚空中蔓延,切割着一切。“源头气息”的排斥圈也被这力场缓慢而坚定地压缩。
外围,玄星子与璇玑气息起伏,显然消耗巨大,但成功拖住了“黄雀”,并清理了影蚀残余。
就是现在!
凌静不再犹豫,他做出了一个让“净蚀之影”也始料未及的举动。
他并未尝试攻击封锁力场,也没有再次向“起源锚点”靠近。而是抬起右手,伸出食指,对着身前那片被“源头气息”影响、又被“净蚀之影”力场挤压的、法则极度混乱和脆弱的虚空区域,轻轻一点。
指尖,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爆发。
只有一点极其凝练、融入了刚才那丝微弱“共鸣”感悟、以及他自身全部法则领悟精髓的——**意念**。
这一点意念,并非攻击,也非防御,更非遁法。
而是**一次极其大胆、极其冒险的“局部法则定义尝试”**!
目标:**将前方那小块混乱脆弱的虚空,短暂地“定义”为——“非此地”**!
这不是空间转移,而是**概念上的暂时剥离**!借助“源头气息”残留的“定义力”背景,结合自身“变量”特质与古神权限的共鸣,强行赋予那片区域一个与当前归墟坐标、当前时间流、当前绝大部分法则环境都**不兼容的临时属性**!
就像一个错误的程序指令,被强行插入正在运行的系统。
嗡——!!
被凌静点中的那片虚空,骤然发生了诡异的扭曲!它并没有消失,但颜色、质感、乃至散发出的微弱法则波动,都与周围的归墟环境产生了**鲜明的断层和错位感**,仿佛一块不属于这里的“补丁”。
“净蚀之影”布设的封锁力场,在经过这片被“定义”的区域时,出现了**明显的迟滞、紊乱和力量流失**!就好像流水遇到了无形的、性质迥异的礁石,路径被干扰,部分“定义”被这临时的“非此地”属性所排斥或抵消!
“什么?!” “净蚀之影”失声惊呼,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!这已经超出了一般“法则协调者”甚至“定义者”对法则的运用范畴,更像是在**玩弄概念的边界**!
虽然这片“非此地”区域范围极小,持续时间恐怕只有短短一两个呼吸,且凌静施展后,气息骤降,显然付出了巨大代价。
但这已经足够了!
就在封锁力场出现紊乱的刹那,凌静动了!
他没有选择从力场最薄弱处突破,那依然在“净蚀之影”的计算之内。他的身形,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,沿着那“非此地”区域与正常归墟虚空之间因属性冲突而产生的、极其细微的**法则裂缝**,倏然滑出!
不是直线逃离,而是循着裂缝那不规则的、瞬息万变的轨迹,进行了一次近乎不可能预判的、短距的“裂缝穿行”!
当他再次凝实身形时,已然出现在了**“净蚀之影”封锁力场的侧后方**,距离“起源锚点”和“净蚀之影”都有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,且正好处于玄星子与璇玑战团的可支援范围边缘!
他脸色惨白,嘴角鲜血不断溢出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,如同劫后余生的星辰。
“看来,”凌静擦去嘴角血迹,声音虚弱却带着清晰的嘲讽,“你们对‘钥匙’的理解,还是太浅薄了。钥匙,不仅能开门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向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“净蚀之影”,缓缓吐出后半句:
“……有时候,也能卡住锁芯,让谁都打不开。”
局面,再次被凌静以近乎自残的智慧和胆魄,撬开了一丝缝隙。但“净蚀之影”真正的底牌尚未揭开,“起源锚点”的秘密依旧深藏,归墟深处,更大的风暴,正在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