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了网约车,按响眼前这栋别墅的门铃。郭春蕾见到我小跑出来,打开门。
“你的行李呢?”郭春蕾看了看我身后,疑惑地说。
“放家里了。”
“好吧!进去吧!”郭春蕾眼神透着稍瞬即逝的失望。
我们经过前院。
“怎么啦,一点都不像你,情绪不高啊。”
“就是一个工作结束!”我不敢过多表达自己的情绪,我还在想这是不是真的,我又回到这里,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。
“哦,那先在院子里坐会儿。”
我们并排坐在院子的长椅子上。
郭春蕾递给我一份检验报告,我翻了翻,报告上写明,我和她有亲属关系。
不是,你也太小心了吧,什么时候拿到我的毛发的。
“姐,其实你和我真的没什么共同回忆的,你为什么非要认我。”
郭春蕾看着眼前这栋老旧的房子,思绪飘到不久之前。她缓缓地说:“我本来也没有弟弟的,你的出现打破了一切,在我的记忆里,爸爸一生只爱我的妈妈一个,你却说你是他的私生子。你知道我受多大的打击,我一直认为爱我的男人都是从一而终,不会有任何污点的。你知道吗,当时我看到你,就会想到爸爸出轨,一想到出轨,我就来气,不是三姐说什么,始终血浓于水,我看,你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。”
她高举手,佯着要打下来,又慢慢放下,接着说:“爸爸,和我的妈妈离开得很早,以前,还有一个我以为爱我的男人陪着,让我感情不至于没有寄托,但你来,你这个混蛋,居然把那个男人的面目揭穿了,我真的想打死你,你连我唯一寄托感情的人都整没了,之后我怎么活。那他跑了,你这个罪魁祸首,是不是要来赎罪。三姐有句话说得没错,除了你,我在这个世上,也就再没亲人了。无论之前是谁的错,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,我们俩始终是姐弟。”
“春蕾!谁来了。”房子里传来一把老妇声音。
“走吧,进去吧,夏夏!”她温柔地说。
“是的,姐!”我们走到门口。
“三姐,你看,我把谁逮回来了?”
我走进门,只见三姐,在大厅,手擦围巾,嘴巴微微颤抖,眼含热泪看着我,就像看着离家多年的孩子一样。
我走上前,半蹲,轻轻地抱着她,哽咽地说:“三姐,你瘦了,怎么都没有好好吃饭,让我担心。”
三姐拍了拍我肩,嗔笑,说:“我的词都给你说了,我说什么。”三姐抚摸着我的背,说,“外面,受委屈了吗?”
“受了。”我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谁欺负你,告诉三姐。”三姐生气地说。
我转身,指着郭春蕾,说:“她,我玩得正开心的,她就把我拽回来,我好委屈。三姐你要帮我出气。”
郭春蕾冲过来,一脚踹过来。
我躲到一边。
“三姐,你看看,这凶女人,连亲弟弟,都动手动脚的。”我很是委屈。
“野的。”郭春蕾随口说。
“春蕾,怎么说话的!”三姐怒斥。
“就是,就是,怎么说话的。”我帮腔。
“郭夏炎。”她一手抓着我的头发。
“痛,痛,痛,三姐,她薅我头发,好痛。”我告状。
三姐拍了拍郭春蕾的手,说:“松手,春蕾,松手。”
郭春蕾松开手。
我挠了挠被抓痛的地方说:“三姐,这女人,真的好暴力哟!”
“夏夏,来,让三姐看看。”
我蹲下身体,三姐拨弄着我的头发。
“三姐,你别惯着他,这臭小子,不能惯的,你看看,一声不吭跑了,信息都不回一个,都不知道让人担心的。”郭春蕾,又踹了我一脚。
“这不是回来了嘛!”三姐苛责,拍了拍打郭春蕾的脚。“说话就说话,干嘛动手动脚的!”
三姐拨顺了我的头发,说;“好了,起来吧!”
“她真的好暴力哟。”
“这不是,你回来了嘛!”三姐笑着说,“开饭啦,来,夏夏进来,帮我端菜。”
“三姐,有我喜欢吃的吗?”我跟着三姐走进厨房。
“全部都是你喜欢吃的,你姐今天叫我煮这些菜,我就知道了。夏夏要回来了。”
三姐拍了拍我的手,说:“还没上菜,就偷吃。”
“就一口!”
三姐一面关切地问:“怎样!”
“好吃,再来一口。”
“三姐,你别再宠他了,越来越没规矩了。”
“我宠夏夏怎么啦!夏夏回来都知道哄我开心,你,你回来就黑着一张脸,我好累了,不吃了。我好忙,没空。我有事,今天就不在这里吃了。我刚去完饭局,三姐你自己吃吧。”
“就是。”我帮腔。
“他都吃光了,我吃什么呀!”
“知道,知道,夏夏,捧这个,小心烫。”
我把菜都碰到饭桌,清蒸多宝鱼,杂菌蒸鸡,腐乳通菜,菜心抄牛肉,红萝卜玉米雪莲果煲排骨汤,这些三姐拿手的家常菜我也是很久没吃过了。
陈春蕾坐在主席位,我坐一旁,拉着三姐坐我边上。
“夏夏,有喜欢的女孩吗?”三姐突然问我。
我夹了块鱼给她,说:“没有,还没有遇到呢!遇到,肯定第一时间带回来给你过目的。”
“他长得这么普通,都不知道哪个女孩会喜欢他!真的一点都没有遗传爸的基因。”
“好看能看几年啊!对你好,哄你开心才是真的呀!我们家夏夏多好,心肠多好,嘴巴多甜。”
“对对对,他别的没有,就只剩嘴巴甜!”
我夹了一注通菜给三姐,说:”三姐,你看看,这是我姐吗,我都怀疑,是不是亲生的。”
“野的!”
“春蕾,不许你再说。夏夏给你气走,我就跟着走。”
“就是,就是。”我夹了块红萝卜,到三姐碗。“咱俩,一块走,不管她了。”
“郭夏炎,我警告你,别煽动情绪啊!”
“三姐,你得说说她,语言粗俗,举止粗鲁,再这样下去,她要陪你做姐妹花的。”
三姐笑得合不拢嘴。
郭春蕾,一手夹起一块鸡,一手抵着我的头,猛地塞进我嘴,说:“郭夏炎,闭口吧,你,这么多菜,都塞不住你的嘴,是吧!”
我囫囵地说:“三姐,三姐。”
“春蕾,住手,住手,弄痛夏夏了。”三姐把郭春蕾的手拍下来,说,“真的是,夏夏说得有错吗?老大不小的,难道真的要陪三姐一起老吗?”
“那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三姐,别生气,别生气,我姐虽然语言粗俗……”
“郭夏炎!”郭春蕾暴跳如雷。
“听我把话说完,我姐,虽然语言粗俗,举止粗鲁,但人漂亮嘛,你看一个大美人,怎么着,也能逮个只看表面……”我趁着魔爪没有伸过来,跑到桌子另一边。
“郭夏炎,不要命了,你过来。”郭春蕾起身,和我玩起猫抓老鼠。
“三姐,救我!”
“我管不了,你们两姐弟,不好的时候是这样,好的时候还是这样,都不腻的。人家姐弟都是相亲相爱,你们是相爱相杀。”
“谁跟他相爱啦!”我和郭春蕾一同说。
郭春蕾笑着坐下去吃饭,好没好气地说:“回来,吃饭。”
“你不要薅我头发。”
“看看啰!”
“三姐!”
“春蕾!”
“好了,不薅!”
我回到自己的座位。
“三姐,你就宠他吧,他闯祸,你就后悔。”
“夏夏能闯什么祸啊!况且,他不是还有你这个姐姐嘛!”
“我可不保他的。”
“三姐,太无情了。”
“春蕾,气话可不能乱说的。”
郭春蕾看了看我,说:“是是是,我错了,他闯什么祸,我都保,谁叫他在这家,最小,最有恃无恐。”
“谢了,姐,爱你哟!“我比了个心。”我也爱你,三姐!“我也给三姐比了心。
“这小棉袄,能闯什么祸嘛?“三姐擦了擦眼角说。
“是是,就他这种性格,大祸闯不了,其他不好说。”郭春蕾笑着说。被她这一说,我头就疼,今天也没干什么,怎么就惹了一个冯婷婷。
“对了,夏夏,你的行李呢?”
“三姐,我在外面租房。”我夹了块鱼给三姐。
郭春蕾扒了口饭,说:“他嫌弃咱家。”
“夏夏,这里是你家,春蕾和我有为难你吗?”三姐看着我说。
“没有,没有,三姐,没有!”我诚惶诚恐地夹了一注通菜给她。
“好了好了,都满了。”三姐按下我的手,说,“你在这里住的不舒服?”
郭春蕾一脸坏笑。
“哪能,就是,我在外面挺自由的。”
“是我们不给你自由了吗?”三姐板着一张脸。
“不是。”
“春蕾要求你回公司上班吗?”三姐一脸严肃。
“没有。”我唯唯诺诺地说。
“你谈恋爱,我们有阻止吗?”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嘛!
“巴不得他谈恋爱。”郭春蕾补一刀。别火上加油好不好。
“去去去,没问你话呢。”我说。
“夏夏?!“三姐不依不挠按住我的脸,让我直视她。
“没有。”我只好回答。
“你贪玩,我们都没有说一个不是,对吧!”
“对对!没有,没有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搬出去。”三姐不解又心疼地说。
“人要有私人空间的。”
“你关上房门,不就有私人空间了。”
“还没有谈恋爱,就说私人空间。”郭春蕾又补刀。
“就是,就是,没谈恋爱的,你要什么私人空间。”三姐应和。
“我,我……”是不是什么事都得扯上感情这事的。
“要是,你执意出去了,三姐跟你一块走,我也不想每天对着一张黑脸。”
“我那住的地方……不是,我的工作……”郭春蕾饶有兴致地看着我。
我还以为自己是穿越的男主,什么事都运筹帷幄。但今天,就一次次被女人耍,这又上了女人的套。这次分明就是隔山打牛,借力打力。
“好好好,您怎么说就怎么办,谁叫您是这家,最老,也最有恃无恐。”
郭春蕾伸出手掌,三姐拍了拍,这分明就是”给我五”嘛!我还以为是借力打力,原来是串谋的。
“从今以后,你就是我亲弟弟啦!”郭春蕾笑着说。
“本来,就是嘛。”三姐回应。
“别这么不情愿的,笑一个!”
我皮笑肉不笑。
她伸手过来。
“干嘛,又要薅我的头发。”
“把墨镜摘了,在家里戴什么墨镜。”姐突然语气温柔了不少。
我深呼吸一口,摘下墨镜。
三姐,眼含泪花,捧着我的脸,左看看右看看,好像看到中了头奖得彩票一样美滋滋的。
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说:“三姐,你头发白了许多。”
三姐,抱着我,轻拍我的背,说:“我的乖夏夏,三姐终于看到你的脸了。”
“我呢?”姐哽咽地问。
我转头着她,她双眼红红,泪光闪闪,我说:“你还是那么凶。”
姐一手抓着我的头发,说:”郭夏炎,你好讨厌啊!“
“三姐,她又薅我头发。”
三姐拍了拍姐的手。“别老欺负夏夏!”
姐松开手,说:“好吧,以后有的是时间。”
吃完饭,我回到我以前作为郭夏炎住的房间,这里既陌生又熟悉,我没有想过,还会回来,但还是回来了。那本来白色被子,现在换了墨蓝色,白色棉枕头,换了记忆乳胶枕。床头柜多了一张我们仨的合照。书桌依然对着窗,桌上多了一台打印机。哦,这该死的仪式感。我打开衣柜,里面装满了衣服,而且标签都没有撕掉。我记得离开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衣服清空的。我翻看标签,属于不同时期购入的,一直贯穿我离开的整段时间段。
我洗了个澡,穿了件新睡衣躺在床上,迷迷糊糊,就睡觉。
第二天,醒来,我伸了一个大懒腰,窗外阳光很亮,我走出房门, 看见三姐在看厅看电视,说:“三姐,早啊!”
“夏夏,醒来了。”
“醒了,我姐呢!”
“春蕾回公司了,你饿不饿呀,我把饭菜给你热热。”
“好呀!”我回房间正想洗漱时,发觉不对劲,刚刚没有看到阳光照进屋内。我连忙打开手机,十二点半,大惊失色,睡过头了,连忙洗漱,随便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就换上,跑下楼。
“夏夏,干嘛这么焦急。”
“三姐,我有急事,要出去一下。”
“出去,也先吃口饭啊!”
“不吃了。”我走到门前,换上鞋子。
三姐递给我一个苹果,说:“怎么,也要垫垫肚子。”
“好的,三姐。”我拿着苹果,咬了一口,走出门口,戴上墨镜。
“晚上回来吃饭吗?”
“回啊!当然回,这是我家啊!”我走向小区的大门。
我点个网约车,但这里是富人别墅小区,他们都有汽车,附近也没有网约车需求,最近的网约车三十公里,过来还得十几分钟,我开始有点后悔。我以前住大城中村,出门就有公交,骑车几分钟又有地铁,去哪哪方便,这地方找辆网约车都难。
过了十几分钟,我上了车,顾不上省钱,直接驶往和冯婷婷约定的地方。我想她应该走了吧!我多希望她就这样离开,那样就算是无疾而终。车在市里辗转几十分钟,我到了约定地点附近。远远望去,并没有人站在那里。我松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也放松。这时觉得饿,去吃点东西,午市过后,附近也没什么吃的,便走去昨天那家便利店,买车仔面,关东煮吃。
我走进店门口,只见一个冯婷婷在收银台前,下单买东西。我本以为她走了,所以才过来,谁知道,她是进来买东西吃了。我不知道该进去,还是离开,尴尬得很的。她转身走去饮料柜,她在打开柜门时,她看到我在饮料柜玻璃上的人影,而我也看到她看到我在饮料柜上的人影。这简直就是尴尬到姥姥家了。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门口。她打开门取一瓶饮料,转身走回来,把饮料递给收银员。收银员把车仔面和饮料都结,扫码支付后,她递给我她的食物。
“吃了吗,先吃我这份?”冯婷婷带着胜利得笑容说。
吃一堑长一智,我怎么可能再上你的套,说:“我自己点!”
“欠多少不是欠嘛!”她笑着,眼盯着我,拿着吃的,到窗前长桌。
这哪是多少的问题,这是次数的问题。
我点了吃,拿了饮料,结了帐,到长桌前。
我吃着面,说:“你拿出微信,我把今天的卡打了。”
她看了看我,说:“不急,你人不都在这吗?”
“我很好,我很冷静,我会心平气和的,”我内心反复告诫自己,“不能再重蹈覆辙了。”
“你是打扮过来的。”她打量了我一下
什么打扮过来,我都九秒九出门的,好不好,等等,不是,我姐买的这身衣服,郭春蕾给你坑死了,买衣服不能买些便宜点的吗?
“你相信这是……。”
这是我姐买的,咦,这么大个人了,还要姐买衣服,妈宝男,她不可能这么想。
这是我姐买的,哇,有个这么痛爱弟弟的姐姐,这个家一定很有爱,这个说法行不通。
这是随手拿来,咦,无疑是个海王,不可能。
这是随手拿来,哇,衣柜一定很多这样的衣服,不行。
这是随便买的,咦,装什么啊,油腻透了,不可能。
这是随便买的,哇,随便买都能衬得这么好看的,有品位,不行。
这是别人送的,咦,肯定是勾搭了什么富婆,不可能。
这是别人送的,哇,人际圈子不差啊,不行。
这是抽奖送的,咦,这么离谱的理由都说得出口,当我傻子吗,不可能。
这是抽奖送的,哇,这么牵强的理由都能说出口,分明欲盖弥彰,不行。
“没事!”我无奈地转过头,有话没话地回答一句。
“作为一个男人,你让我这个女生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多小时,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。“她看着我眼睛。
“我太累了,睡过头!”我实话实说。
“哦!”冯婷婷吃了口萝卜,看着窗外,眼角微弯。
“我实话实说,我对你没有意思,你也没有必要再我身上浪费时间,依你的性格,你的外貌,总能找一个比我好的人。”
“你是给我发好人卡吗?”她仰头看着我,眼带讥讽。
“我没想发好人卡,我只是劝告你不要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花时间。特别是女孩的大好青春。”
“我想问问你,你有见过哪个渣男会劝告女孩子,不要在她大好青春,花时间在他身上吗,再说你能保证下次我喜欢的一定就是好男人?既然你不能保证,你凭什么擅自剥夺我试错的权利。”冯婷婷注视着我。
“爱是双向的。”
“爱也是有时间差的。没关系的,我可以先走,你跟上就行。”她眼神中透着幽怨。
“我,不会,跟上来的。”
“你会的,今天你就让我走了一步。”她笃定地看着我。
“我说了,我太累了,睡过头,不是特意迟到,不是想什么先打压后认错,博你好感的。”
“你的这身衣服,又怎么解释?用料,做工,版型,根本差几个档次的。你敢说你不在意我。”她的语气略带愤怒。
“我很难和你解释,就当我的衣服丢了,在路上赶急,随便买的,总之就是巧合,都是巧合而已!”
“好,好啊,当然你现在连个道歉都没有,好得很。我承认这都是巧合,你真的准备要准时来到,不想给我妄想,你的衣服真的一夜间升级了档次。但你看看,我不和他他他巧合,偏偏和你巧合,是我设计这些巧合了嘛?是我把你的衣服扔了吗?是我逼你走进这屋吗?你把微信打开。”她怒目圆睁看着我。
“干嘛?”
“打开啊!”她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。
我吓了一跳,战战兢兢把微信打开。
她点开我的好友码,扫了一遍,喊:“还我一块二!”
我犹豫了一下,发了她一块二红包,她收下我的红包,就删了我好友,盯着我,说:“现在我们,没联系了,我在哪里工作你知道的,现在主动权,我还给你,你不跟上来的,就等巧合吧!”冯婷婷别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