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还在“哗啦哗啦”地响,像有人在把东西胡乱塞进一个破旧的旅行包。何雨柱靠在门框上,敲了敲门:“许大茂,你真要走啊?去哪儿?你先说清楚。”
里面顿了一下,然后许大茂沙哑的声音透出来:“我去哪儿不重要。待在这儿,我才真是一天比一天难受。”
何雨柱皱眉:“你这是赌气。人活一把年纪了,还跟小崽子似的?”
许大茂推开门半条缝,露出半张脸,眼眶红得厉害。“你觉得我是赌气,你觉得我是小崽子,那你就当我是不长脑子的。可我这几天真憋得要命。你知道那天我在后院听到他们说什么吗?他们说我‘活该’,说我‘本来就是让人笑的’,说我这人没一天干过像样的事。”
何雨柱沉着脸,没有急着回答。
许大茂抬手擦了一下眼角,不知道是汗还是急出来的湿气,“我以前也让人笑话过,可那时候是我自己知道怎么还嘴,现在……我连还嘴的劲都没了。越过越不像个人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怕自己一松手就哭出来似的,把门又推开些。屋里乱得像被风卷过,到处都是没来得及折叠的衣服、旧锅子、几张皱巴巴的单据。
何雨柱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,心里更沉。他知道许大茂的底子,软的地方软得一碰就碎,只是平日被他自己的小心思、算计、嘴硬遮着,看不出来。
“你走了就舒服?”何雨柱问。
“至少没人盯着我笑。”许大茂低声说,“我不想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”
何雨柱沉默了片刻,走进屋里,把许大茂手里那个塞得变形的包抢过来,扔到床上。“你这是瞎折腾。你走出去才是让他们笑。”
“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。”许大茂的声音弱了几分,却更倔,“我出去躲一阵也好。反正继续留这儿,我就是个笑话。”
许大茂说这句话时,眼神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疲惫。何雨柱看得出来,他不是吓唬谁,也不是耍性子,他是真被这些闲言碎语压得喘不过气。
屋外传来孩子跑闹的声音,大人们的闲聊声也断断续续飘进来。许大茂一听见,又缩了一下肩膀,像被这些声音刺痛一样。
何雨柱心里酸了一下。他原以为许大茂只是被气到了,可现在看起来,这些声音已经成了他每天醒来就要面对的阴影。
“你这两天怎么回事?”何雨柱问,“我前几天钓鱼回来,看你还挺正常的。”
许大茂苦笑:“那是你不知道,我后来走到前院,就听见有人说我那点事情。越传越离谱。我越想越难受,越难受就越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对。”
他抬头看着何雨柱,“我连照镜子都觉得镜子在笑我。”
何雨柱愣住了。他从没想过许大茂会把事想得这么深,又或者说,许大茂一直都是这样,只是没人注意过。
许大茂突然把一个小木盒抱在怀里,那里面放着他以前攒的一点杂物。他低着头轻声道:“我不是非要别人看得起我,我就是……不想再被当成个笑话。”
何雨柱看着他,眉头一点点松下,却又紧了起来。他知道再劝也无用,许大茂现在像一只惊弓之鸟,只要有人稍微碰一下,他就会跳得更远。
可他也知道,如果许大茂真的走了,院里一定会有更多风波,更多闲话,而许大茂走到外面,也未必真的能找到安稳。
他正想着,突然听见院里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:“听说许大茂要收拾东西跑路了?这可有意思了。”
这声音不大,但足够穿透门缝。
许大茂的指尖立刻抖了一下,眼里闪过被扎痛的感觉。他咬紧了牙,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,狠狠把木盒合上。
为了岔开话题,也为了让许大茂从那股想逃离的劲头里缓一缓,何雨柱忽然转身朝门口走去,边往外走边道:“这样吧,我去买点配菜回来,咱们先吃个饭。你这肚子空着收东西,越收越上头。”
许大茂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何雨柱会突然提吃饭。他抿着嘴,眼神闪了闪,像是在挣扎要不要挽回那点倔强。“我不饿。”他低声说,可声音已经没刚才那么硬。
何雨柱没回头,却摆了摆手:“你是不饿,我饿。你要真收拾东西,至少也得吃饱再折腾。”
他说得轻巧,可心里却在暗叹:要是不先把许大茂的情绪压下来,他还真怕对方一冲动就拎着行李往外跑。
院里人影晃动,有人往何雨柱的方向看了两眼,没敢多说什么。他这几年脾气虽直,但在院里说话算得上是有分量的,加上他最近钓鱼回来那次,正好做了顿香喷喷的鱼汤,院里几个嘴馋的还念叨到现在,所以看到他拎着篮子往外走,大家都心里嘀咕:他又要折腾什么?
何雨柱心里却不是为了做什么风风光光的饭。他只是想稳住许大茂,把他从那口“别人都在笑我”的死胡同里捞出来。
他一边想,一边走得飞快。市场上的摊贩吆喝声混着锅勺的碰撞声,吵得耳朵发麻,可这杂乱反倒让他心里沉甸甸的烦闷松了几分。
他挑了两根葱,又抓了几把菜叶,想了想,又买了块瘦肉。手在砧板上切菜的那一刻,他能想象许大茂坐在屋里发呆的样子——裹着他那点可怜的骄傲,却又怕得要命。
“这人啊,就是玻璃心。”他边挑菜边嘀咕,“可越是玻璃心,就越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被丢下不管。”
何雨柱拎着菜篮子往回走时,脚步比刚才慢了些。他知道回来之后得面对的,不只是许大茂那堆乱七八糟的行李,还得面对许大茂那颗摇摇欲坠、不知什么时候会碎掉的心。
他刚走到院口,就看见许大茂从屋里走出来,站在门槛上,表情说不上来是僵硬还是慌乱。他大概听见外面没有再有人议论他的声音,这反倒让他心里空落落的,像是突然失去了一个对着打的空气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