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海当然明白这是李慧故意的,于是也不戳破,只是笑着道:“你不是正忙着嘛,我就没敢打扰,再说,等一会也很正常呀。”
说完,起身跟着李慧进了办公室。
落座之后,李慧歪着头,笑眯眯的看着他:“是不是见那小妮子在,心中不免有些忐忑,怕被我看出端倪,所以就故意躲在外面呀?”
林海白了他一眼:“别这么不讲理好不好,明明是你故意把我晒在外面,现在居然还反咬一口,真是岂有此理。”
“故意把你晒在外面!为什么呀,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李慧微笑着问道。
“书记同志,请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不好?”林海皱着眉头道:“不就是因为我今天在会上的态度不是很积极嘛!”
李慧听罢,却把脸一沉:“闹了半天,你还知道呀!我提醒你下,如果仅仅是态度不够积极,我完全可以理解,事实上,态度不积极的,也不止你一个人,大家都习惯过舒服日子,谁愿意挨累呀,但我觉得,你的问题不是态度,而是立场。”
林海低着头,思忖片刻,这才缓缓说道:“没那么严重,我的立场永远是和你在一起的。”
听他这么说,李慧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,但还是用严厉的语气说道:“算你还对自己有一个清晰准确的定位,但是,我对你的要求是,不仅立场要稳,态度更要积极,要起到带头作用,你明白嘛?!”
林海默默的点了点头。
李慧直勾勾的看着他:“怎么,冷静了一个多小时,难道还没想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嘛?”
林海轻轻叹了口气:“想清楚了。”
李慧把身子往后面靠了靠,冷冷的道:“既然想清楚了,那就具体说说吧,别想随便忽悠几句就蒙混过关,我可是很认真的!”
林海很清楚,只要说几句表决心的话,这事就算过去了,平时,两人之间偶有矛盾,也都是他率先让步,毕竟,人家是领导嘛,面子必须给足。
对他来说,这种事早已轻车熟路,可以说是张嘴就来,可是,今天他却少有的犹豫了。
见他闷着头不说话,李慧刚刚有些缓和的神态又凝重起来,面色也愈发阴沉。
“林海,你小子今天是犯什么邪病了,怎么干启不发呢?真打算跟我唱对台戏啊。”她冷冷的道。
林海深吸了口气,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说道:“我从来就没打算跟你唱对台戏,我也知道,你这个发展纲要是为了与顾书记的战略布局保持一致,至少在政治上是没错的。”
“既然你什么都明白,那还这么费劲呢?!”李慧轻轻敲了下办公桌:“抛开我们之间的感情因素,就是完全从工作角度出发,你也应该坚决的支持我吧?怎么,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在抚川站稳脚跟了?”
林海笑着道:“你正好说反了。”
“说反了!什么意思?”李慧不解的问。
林海叹了口气:“如果仅仅是从工作角度出发,我当然会选择坚决支持你,你是抚川的一把手,无论将来出了什么问题,你都是第一责任人,我只是个常务副市长,执行市委书记和市委的决定,这是我的分内工作,就算以后真留下个烂摊子,我也可以把责任轻松推掉。但是!”
说到这里,他故意停顿了下,这才又加重语气说道:“但是,我们之间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那么简单,正是从个人感情的角度出发,有些话,我才不得不提醒你。”
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完,李慧脸上的那层严霜瞬间消失不见了,取而代之是柔情满满的笑容。
“你能这么想,我很欣慰。”她缓缓的说道。
林海皱着眉头:“光有欣慰是不够的,你要审慎的思考自己的决定,这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荣辱,也关系到我,更关系到整个抚川四百万老百姓的福祉,真的,这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李慧久久的凝视着他,半晌,幽幽的叹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你认为那个发展纲要步子太大了,对吗?”
林海苦笑:“不,步子大点,好歹还是在地面上,你属于飞得太低了,说实话,那份发展纲要完全可以用疯狂来形容,我始终想不明白,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呢?经济发展是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的,而且还会受到国家政策,经济大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,就算你是三头六臂,可我们都是普通人啊,一下子上马这么多大项目,万一资金跟不上或者有其它不可预见的不利因素,这个烂摊子,你如何收拾呢?!”
李慧淡淡一笑:“经济发展确实有自身的规律,但也并不是绝对的,否则,我们也不可能用三十年的时间,走完西方发达国家近百年的路,尊重规律是没错的,但也不能被规律所限制,顾书记说了,我们的任务,就是要创造一个新规律!”
“创造新规律?!说得轻巧。”林海道:“我没资格评价顾书记的话,咱们就事论事吧,就拿地铁来说吧,从最近十年的人口数据看,抚川的人口增速明显在减缓,专家保守估计,到2030年,我们省很可能出现负增长,而且,这个时间大概率会提前,理论上说,一座五百万人口以内的城市,根本就不需要地铁来改善交通……”
不待他说完,李慧直接打断了。
“你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啊,你只看到了修建地铁投入了大量资金,并且想当然的以为,地铁只是为了缓解交通拥堵,却没看到地铁可以带来的其它效益。”李慧笑着道:“你想过嘛,地铁一旦开工建设,一号线和二号线沿线的土地将成倍增值,围绕地铁所形成的商圈更是可以提供成千上万的就业岗位,同时,沿线的商铺,住宅,餐饮,娱乐,都将跟着获益,相比投入那几百个亿,这些收益无疑是更具社会效益的。同时,在修建地铁的过程中,将带动周边相关产业的繁荣,这些都是无法估算的。”
林海眉头紧锁: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人口基数的基础上的,但国内相关专家早就提出过预警,我们的人口红利期已经接近尾声,而且,由于我们的人口基数太大,下滑一旦开始,速度会非常快,人都没了,土地就算再怎么值钱,又有什么用处呢?”
“即便真如专家所言,未来十年至十五年,人口可能出现负增长和老龄化严重等诸多问题,但国家可以通过政策调控扭转这种趋势呀,这种问题,压根就不需要你来操心。”李慧冷笑着道。
林海则正色道:“全世界有二百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,迄今为止,只要出现人口负增长,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扭转这种趋势,这也是规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