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雨辰转过身，侧身靠着窗户。
他的目光在云中纤影上逗留许久，回忆起了关于幻想种的一些事情。
幻想种，既是指哨向的精神体并非现实中存在的生物，而是来源自人类文明或者前所未见的未知生物，在华夏土地中，麒麟、鲲鹏等神话生物都属于幻想种。
但在幻想种之中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分类，那就是龙属幻想种。
现代学者认为，龙在华夏文化中的意义非同一般，这种不一般的象征导致龙属幻想种往往只会出现在特定的人群之中。
华夏古代历史中，最具有代表性的龙属幻想种哨兵是秦始皇嬴政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龙属幻想种的特殊之处。
近代以来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龙属幻想种精神体了。
如果云中的那道纤影不是什么特殊的天文现象的话，解雨辰能够想到的疑似人选只有寥寥一只手之数。
而那片云层之下的地方，又将那一掌之数缩小到了一个。
“真是老房子着火了。”解雨辰站直了身体，抬手关上了窗。
·
“那是……龙吗？”
过了很久，廖星火的眼睛依然盯着云雾缭绕之间，声音也似被云雾氤氲了一般，透着些迷茫与不确定，以及隐隐的兴奋。
是啊，兴奋。
谁不喜欢龙啊，廖星火可太喜欢了，连安安分分待在精神域里的东西也有点蠢蠢欲动，它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精神体，所以好奇，想玩。
“不是龙。”
黑眼镜浑身都是雾气凝成的水珠，略长的黑发一簇簇地贴在修长脖颈间，他摊了下手，云雾中的精神体原地盘旋上升。
此时一道惊雷劈入云层，映出其中生物的身影。
“是蛟。”黑眼镜道。
蛟？
廖星火可不是没有文化的小笨蛋，凝眉再望。
墨客挥犀中记载：蛟只状如蛇，其首如虎。[1]
但是《广雅》中也说，蛟鱼身蛇尾。[2]
云雾中的蛟，大概是前者形状，并不臃肿，十分纤细飘渺，头顶隐隐生角，任谁看了都要以为是龙。
嗯，蛟龙也是龙。
廖星火的手指蜷了蜷，稍微将仰了半天的脑袋低下一些，这才发现黑眼镜似乎一直在看自己。
他抹了一把面上潮湿的雾气。
“那个，它只能在天上吗？”
年轻的哨兵眼中带着希冀，就那么亮晶晶地望着黑眼镜。
此情此景，就是要天上的星星，黑眼镜也能想办法。
……
十五分钟后，酝酿着风暴的天空已然澄澈如故。
搅动了风云的神话生物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庞大非常——人眼看它纤细，是因为它离得太远，若是落在地上，不知如何庞大——而是只有巴掌长短，晶莹的一条。
它的原貌应该是威严，乃至威慑的，但是缩小到巴掌长度之后，威严的虎首也显出几分可爱，它虽没有龙的长须，却有龙鳞，浑身光滑温润如雨，环在廖星火手腕上，像深碧色的手镯。
廖星火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下蛟的龙鳞，歪在不远处沙发里的黑眼镜轻轻呼出口气。
他虽切断了与精神体之间的共感，但是说到底，精神体就是他意志的外化，廖星火摸它，和摸他没有区别。
就算他实际上感觉不到，也能幻觉。
阴影里有同样纤细的漆黑触足蜿蜒蛇行，它们顺着桌脚攀上紫檀木桌，认识新玩伴一样，与小蛟互相探首。
小蛟微微直起身，眯了眯眼睛，张开嘴，却是没有发出声音。
廖星火一把将自己的精神体推开。
“我还没玩够。”
触足们跌了好几个跟头，悻悻地落到地上，互相团了几下，突然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，咻咻咻地游向了沙发。
黑眼镜待它们很是客气纵容，任劳任怨地充当爬架，不知不觉间，阴影里游出来的漆黑越来越多，在男人身上这里挂一些，那里挂一些。
有精神链接在，他们就足够熟悉且信任。
廖星火从一开始只好意思点点小蛟，没过多久就把小蛟盘在了手里，小蛟最多吐舌头刮一下他的掌心，很快就被人盘得晕头转向。
黑眼镜也有点晕晕的。
他从没想到自己的精神体居然这么……受小哨兵喜欢。
如果不用断开共感就好了，真是可惜。
廖星火有点玩不够，但是哪有这么一直盘别人精神体的道理，他意犹未尽地将小蛟放回桌面上，同时收了一黑眼镜的触足们。
黑眼镜浑身一轻，也有点意犹未尽了。
“你这么喜欢，多把玩一会儿就是了，我又不收费。”
男人脖颈上还带着触足印，卧在沙发里的姿势非常松弛。
“下次吧。”廖星火摸了摸鼻尖，指尖还残存着龙鳞光滑如玉石的手感，“它好像有点晕了。”
黑眼镜恢复了与精神体的共感，一下也变得晕晕乎乎的，头往后一仰，喉结滚动，声音更佻达几分。
“那说明它还不耐盘，多盘盘就好了。”
廖星火心中深以为然。那么大的一条蛟变得那么小不就是给人盘的？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，摆了摆手：“有机会再说。”
黑眼镜声音含糊：“明天就有机会，毕竟……这么晚了，离开也不方便，我这里有客房，不如讲究一晚？”
其实哨兵若是想从一个地方离开，别说天色已晚了，就是刀山火海也是照走不误。
但是廖星火被黑眼镜说的那句“明天就有机会”给勾住了，思索片刻，矜持颔首：“那就叨扰了。”
黑眼镜笑道：“不叨扰，一点都不叨扰。”
……
黑眼镜家的客房很新，各种用具都是新的，廖星火闻得出。
这样的客房对于一个高感知的哨兵来说十分友好，更别提黑眼镜家的地理位置非常神奇，闹中取静，到了晚上，安静得让哨兵心旷神怡。
居住体验都快赶得上那些专门为哨兵设计的哨兵酒店了。
廖星火洗漱入睡。
睡前，手指还互相捻了捻，似在回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