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立峰被带走了。
市委大礼堂的空气，这才活了过来。
有人长出了一口气，后背的冷汗还没干。
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可再看秦川的背影，又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。
高天明只说了句“散会”，就黑着一张脸，第一个走下主席台。
秦川和苏晚晴跟在他身后。
背后无数道目光，针一样扎在他身上。
从今天起，江州市官场，没人再敢把秦川当成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。
“秦川，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刚出礼堂，高天明的声音传来，疲惫里头，压着一股子兴奋。
。。。
高市长办公室。
烟雾缭绕。
高天明亲自给秦川泡茶。
这待遇，苏晚晴都少见。
“秦川啊秦川，你真是我的定海神针！”
高天明一屁股陷进沙发，没了会上那份沉稳，活像个刚打了胜仗的老兵。
他指着秦川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最后只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好，好，好！”
“这仗，打的太漂亮了！釜底抽薪，当众打脸！我都能想到苏振邦在省城办公室里气得砸杯子的样！”
秦川端着茶杯，吹了吹热气。
“高市长您运筹帷幄，一通电话就请来了省纪委的同志，这才是雷霆一击。”
高天明摆了摆手，那眼神，是藏不住的欣赏。
“我只是打了最后一通电话，真正设局，诱敌，反杀的，都是你。秦川，我没看错你。”
他抽了口烟，吐出的烟圈散开，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“苏振邦这次吃了哑巴亏，心腹被我们当场掀了，证据确凿，他连捞人的机会都没有。短时间内，他不敢有大动作了。你为我们，为城南新区，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时间。”
秦川把茶杯放回桌上。
要的，就是这个时间。
“市长，光防守不够。”
秦川的眼睛里有东西在算计。
“我们不但要赢，还要赢得漂亮。要把这次危机，变成我们的政绩。”
高天明身体前倾，来了精神。
“哦？说来听听。”
。。。
下午，城西一家网红咖啡馆。
角落卡座。
秦川搅着咖啡，看着窗外。
一个穿风衣，戴墨镜和棒球帽的女人推门进来，步子很急。
她左右一看，直冲秦川的卡座走来。
女人摘下墨镜，露出一张明艳又带点野气的脸。
江州电视台曾经的当家花旦，钱菲菲。
今天的她，跟电视上判若两人。
一件紧身的白色高领针织衫，把上身曲线绷得惊心动魄，随着呼吸起伏。
底下是高腰牛仔裤，把圆润的臀和一双长腿的线条展露无遗，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性感。
她一屁股坐到秦川对面，墨镜拍在桌上，开口就带着火药味。
“秦大处长，你现在可是江州第一红人，找我这个被雪藏的小记者干嘛？不怕影响你的光辉形象？”
声音里有股子怨气。
上次钱书记的新闻让她出了名，也让她得罪了台里领导，直接被从一线扔去了后勤。
秦川看着她，那双不安分的眼睛，透着不甘心。
他没说话，把一个牛皮纸袋推了过去。
“看看这个，算我给你的补偿。”
钱菲菲戒备的看了他一眼，打开纸袋。
一沓照片。
一个U盘。
照片上，全是赵立峰在会上被带走的抓拍。
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，冲击力十足。
钱菲菲的呼吸重了，手指捏紧了照片，指节都发白。
她拿起U盘。
“这里面是？”
“上午总结会的部分视频，脱敏版的。”
秦川靠着椅背，慢悠悠的看着她。
钱菲菲坐不住了，身体往前凑，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秦川。
“秦川。。。你到底想干什么？这么大的新闻，你不给官方媒体，给我？”
她比谁都懂这份东西的分量。
捅出去，全省都要炸。
“因为这篇报道，只有你能写。”
秦川的指尖在咖啡杯上敲着。
“只有你，敢写出我想要的角度。”
钱菲菲的胸口剧烈的起伏，她努力让自己镇定。
天上不会掉馅饼。
“条件呢？”
她舔了舔发干的红唇。
“我要你写一篇深度报道。”
秦川也身体前倾，两人距离拉近，他闻到了一股香水味，很好闻。
“主题，不是揭露腐败。”
钱菲菲愣住了。
这么好的料，不写腐败写什么？
“主题是，加强干部监督，警惕权力寻租。”
秦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。
“在这篇报道里，江州市，不是腐败的案发地，而是我们创新的钓鱼执法，主动清除干部队伍蛀虫的正面典型。”
“赵立峰，不是省里派下来耀武扬威的钦差，而是在我们江州清风行动中，落网的一条大鱼。”
“你要把整个事件，包装成江州市委在高市长领导下，敢于亮剑，自我革新，主动作为的成功案例。”
秦川的声音不大。
但每个字都砸在钱菲菲的脑子里。
她人傻了。
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，眼神都变了。
黑的，尽然能让他说成白的。
一场被动的危机，他动动嘴皮子，就要变成一场天大的政绩！
这手腕，这心机，简直不是人！
“我。。。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么做？”
钱菲菲的声音都在抖，一半是激动，一半是害怕。
“因为这篇报道，也能帮你。”
秦川笃定的说。
“你现在被雪藏，就是因为你的报道太尖锐。但如果这篇报道，是以正面宣传的面目出现，并且得到了省里领导的肯定呢？”
“你不仅能一举翻身，还能站上一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高度。从一个只会惹麻烦的刺头记者，变成一个懂政治，有水平的喉舌。”
“到时候，是你的那些领导求着你回来，还是你跳槽去省台，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？”
秦川的话，刀刀都砍在钱菲菲的心坎上。
她想证明自己。
想摆脱困境。
想站上更大的舞台。
这个男人，把她看透了。
“成交！”
钱菲菲脱口而出，再看秦川的眼神，亮得吓人。
“秦处长，你真是我见过，最坏的男人。”
她说的“坏”，带着股钩子。
“合作愉快。”
秦川端起咖啡，朝她举了举。
。。。
三天后。
一篇叫《利剑出鞘，警钟长鸣—江州市探索干部监督新模式纪实》的深度报道，通过省委宣传部下属的官方新媒体平台头条发布。
文章没点赵立峰的名，只用“省直机关某处级干部”代替，但把整个钓鱼执法的过程写的淋漓尽致。
通篇都在夸江州市委的魄力和创新。
文章一发，立马被各大平台转载。
当天下午，省委常委会上，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，点名表扬了江州市的“干部监督创新模式”，要求全省学习。
消息传回江州，高天明的声望达到了顶点。
而秦川，作为幕后推手，在高天明心里的份量，又重了几分。
夜里。
苏晚晴的公寓。
女人刚洗完澡，裹着浴巾，皮肤在灯下白得发光。
她靠在秦川怀里，把手机递给他。
一条短信。
“晚晴，做得好。苏家，不是他苏振邦一个人的。爷爷也很欣赏你那位小男友。”
发信人，是苏晚晴在省军区任职的堂兄。
秦川看完，眼神动了动。
苏家内部，也已经不是铁板一块。
“看来，你的这位堂兄，和苏振邦不是一路人。”
苏晚晴翻了个身，面对着他，眼睛里带着笑。
“我这个堂兄，是苏家第三代里最出色的，也是唯一走军旅路线的。他最瞧不上的，就是苏振邦那种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。”
她伸出手指，在秦川的胸口轻轻的划。
“他说，爷爷也很欣赏你呢。”
秦川抓住她作怪的手。
“老爷子，怕不是欣赏我，是欣赏我能帮你挡开苏振邦，让你这颗棋子，更有价值吧。”
苏晚晴的眼神暗了一下，很快又亮起来。
“那又如何？”
她吻上秦川的嘴唇，声音里带着股狠劲。
“只要能和你在一起，当棋子，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“何况。。。”
她抬起头，看着秦川的眼睛。
“谁是棋子，谁是棋手，还不一定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