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厢里的空气很沉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苏处长，大驾光临，我赵豹这小庙都快装不下了。”
沙发中央，被叫做“豹哥”的光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。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，眼神在苏晚晴那张愤怒的脸上转了一圈，又落回她身边抖成一团的苏子昂身上。
这话听着客气，可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威胁。
市委的处长又怎么样？
在镜月湖会所，欠债还钱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认。
何况，这位苏处长的亲弟弟，在他这儿输红了眼，欠了五百万。这事要是捅出去，对苏家来说，是个不小的丑闻。
赵豹赌的就是苏晚晴不敢把事情闹大，只能乖乖掏钱。
苏晚晴胸口起伏，一身职业套裙也掩盖不住她的怒气。她上前一步，声音带着威严：“赵豹！你知道我是谁，马上放了我弟弟！”
“哎呦，苏处长，您这可冤枉我了。”赵豹夸张的摊开手，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，“我可没绑着令弟，是他自个儿手气不好，赖在我这儿不肯走。您瞧，白纸黑字的欠条都在这儿，五百万，一个子儿都不少。”
他身后一个壮汉立刻上前，将一张签着“苏子昂”大名的欠条拍在了桌上。
“你！”苏晚晴气得嘴唇发抖。她当然知道赵豹的手段，明面上客气，暗地里什么都干。今天她一个人来，想用身份压他，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套。
“姐！姐救我！我再也不敢了！”苏子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，抱着苏晚晴的大腿。
看着这不成器的弟弟，苏晚晴又气又急，眼圈都红了。她捏紧拳头，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僵局。
“行了，别嚎了，丢人。”
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秦川，终于动了。
他抬手看了看腕表，好像对这紧张的气氛没兴趣，只是在算浪费了多少时间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在他身上。
赵豹眯起眼，这才正眼打量这个从头到尾都太淡定的年轻人。长得倒是不错，可惜，在江州这地方，脸蛋当不了饭吃。
“你又是个什么东西？”一个壮汉见秦川口气不善，立刻恶狠狠的吼道，拳头捏得咯咯响。
秦川没理会那叫嚣的壮汉，视线直接越过所有人，落在了赵豹身上。
就是现在。
“扫描目标，赵豹。”
秦川在心底默念。
嗡！
一道别人看不见的蓝色数据流，罩住了沙发上的光头男人。
【姓名】：赵豹。
【职位】：镜月湖会所老板，江州道上的人物。
【当前第一欲望】：拿到“城南新区”开发项目一个亿的土方工程。
【死穴】：靠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建国，明年三月就得退。赵豹急着找新码头，不然镜月湖就得关门。
【近期动态】：到处托人想攀上市长高天明那条线，没成功。
好家伙！
秦川笑了笑。
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。
本来只是想帮苏晚晴解围，刷刷好感，没想到摸到了一条大鱼。
这不是危机，这是富贵。
“小子，跟我豹哥装，你还嫩了点！”那壮汉见秦川不理他，脸上挂不住，大手扬起来，带着风就朝秦川脸上扇过来。
苏晚晴惊呼：“小心！”
然而，秦川动都没动，只是幽幽的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：
“一个亿的土方工程，豹哥，这‘城南新区’的肉，可不好啃。”
话音刚落，那只离秦川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大手，僵在了半空中。
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壮汉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变成了错愕，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。
赵豹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，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骇。
“城南新区”！
这四个字，狠狠烫在了他心上。
苏晚晴更是呆住了。她捂着嘴，不敢相信的盯着秦川的侧脸。
他……他怎么可能知道“城南新区”？
那个项目是市长高天明力主的核心工程，还在保密阶段，整个江州市委知道的都不超过五个人！
他一个小科员，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机密？
而且，他竟然敢拿这个，去跟赵豹这种亡命之徒做交易？
他疯了吗？
可看着秦川那张平静的脸，苏晚晴又觉得，他不是疯了。
他有底气。
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，却强大到让她心悸的底气。
“呵呵……”
赵豹干笑两声，打破了沉默。他冲那个还举着手的壮汉挥了挥手。
壮汉赶紧缩回手，退到一边，看秦川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畏惧。
“小子，口气不小。”
豹哥重新陷进沙发里，抓起雪茄在手里来回转动，掩盖内心的波澜。
“整个江州，想吃城南新区这块肉的，能从这儿排到市政府大门口。你算哪根葱？”他故作镇定的说。
秦川也笑了，他拉过一张椅子，大咧咧的在赵豹对面坐下，翘起了二郎腿。
“豹哥，我是哪根葱不重要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发抖的苏子昂，最后落回赵豹的脸上。
“重要的是，谁能让你安稳的搭上车，把这口肥肉吞进肚子里。”
苏晚晴的心跳不由得加速。
她不由自主地向秦川靠近了一步，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。
就在刚才，这个男人还只是她名义上的下属。可此刻，秦川的背影让她感觉很安心。
“说得比唱得好听！”
赵豹猛地把雪茄拍在桌上，发出闷响，“少跟老子来这套虚的！今天这事，一千万！少一分，你们谁也别想走！”
他把话题拉回钱上，满脸凶相的想重新掌控局面。
那几个壮汉再次面色不善的围了上来，空气中的火药味又浓了。
“哇”的一声，苏子昂被吓哭了。
苏晚晴刚刚燃起希望的脸蛋，也瞬间煞白。
“呵……”
这一次，秦川的笑声里带上了怜悯和嘲弄。
“你笑什么？！”
赵豹被他笑得浑身发毛，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
“我笑豹哥你，拎不清状况。”
秦川也跟着缓缓起身，他比赵豹高出半个头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。
“你现在最大的麻烦，根本不是我这小舅子欠的五百万。”
他向前踏出一步，声音不高，却让赵豹心头一震。
“而是你屁股底下这张老板椅，还能坐几天！”
轰！
赵豹的脑子嗡的一声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秦川俯下身，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，说道：
“市局的张建国副局长，明年开春，就要退二线，回家抱孙子了吧？”
“我听说，新来的那位，眼里不揉沙子。最恨的，就是你们这种私人会所。”
“豹哥，你猜猜，等张副局长一走，你这镜月湖……”
“……还能开几天？”
每个字都扎在了赵豹的命门上。
“唰”的一下，赵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，后背渗出了冷汗。
这……这是他最大的心病！是他最近夜夜失眠的根源！
这件事，除了他自己和几个亲信，不可能有外人知道！
眼前这个小子……他到底是谁？！
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？！
苏晚晴听不清秦川在说什么，但她看得真切。
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赵豹，在听完秦川的话后，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，瞬间就软了下来。
那张横肉的脸，从震惊，到惊恐，最后面如死灰。
他看秦川的眼神，再也不是在看一只蚂蚁。
那眼神像在看一个魔鬼！
“都……都给老子滚出去！”
赵豹像是疯了一样，冲着手下人大吼。
那几个壮汉面面相觑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没听见吗？！滚！”
赵豹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，狠狠砸在地上，发出一声脆响。
壮汉们吓得一个哆嗦，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包厢，其中一个还把门轻轻带上了。
包厢内，终于恢复了安静。只剩下从容的秦川，满眼震撼的苏晚晴，吓傻的苏子昂，以及……失了魂的赵豹。
赵豹一屁股坐回沙发，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他哆哆嗦嗦的掏出打火机，点了好几次，才将雪茄点燃，然后狠狠吸了一大口。
烟雾中，他看向秦川的眼神彻底变了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、恐惧，还有一丝乞求的眼神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他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。
苏晚晴也屏住了呼吸，这个问题，她同样想知道。
秦川到底是什么人？
这个谜一样的男人，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，一种混合着崇拜、好奇和异样情愫的感觉，在她心底滋生。
秦川拉过椅子，重新坐下，双腿交叠在一起。
他笑了笑，笑容里满是自信。
“我是能帮你搭上城南新区项目的人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直视着赵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的补充道：
“也是……能帮你找到新靠山的人。”
这句话，压垮了赵豹心中仅存的强硬。
他摁灭了才吸了两口的雪茄，瘫在沙发上。
败了。
在这个年轻人面前，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成了笑话。
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，几句话，就扼住了自己的命根子。
秦川很满意赵豹此刻的模样，这才不紧不慢的将话题拉了回来。
“现在，豹哥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豹哥”两个字的读音，充满了戏谑。
“我们可以坐下来，好好谈谈你苏处长弟弟这五百万赌帐的事了吗？”
赵豹浑身一颤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还谈什么？
底牌都被人看光了，还拿什么去谈？
但他毕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枭雄，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还在。
就这么认怂，他不甘心。
他死死的盯着秦川，眼神急速闪烁，盘算着最后反咬一口的机会。
很久之后，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。
“好小子，我赵豹今天认栽！”
他猛地一拍大腿，站了起来。
“你说的都对！但是，光凭一张嘴，我凭什么信你？”
“道上有道上的规矩！想让我赵豹服你，拿出点真本事来看看！”
他伸出手指，指向角落里那张德州扑克牌桌，眼中冒着红光。
“咱们也别谈钱了，俗气！”
“就在这赌桌上，咱们玩一把！我亲自坐庄！”
“你赢了，苏子昂这五百万赌帐，我当场撕了！我赵豹从今往后，就认你这个朋友！城南新区的事，咱们关上门再细聊！”
赵豹越说越亢奋，仿佛要将自己的命运全部押在这一场赌局上。
他伸出舌头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笑容扭曲。
“可你要是输了……”
“那不好意思，今天你和你这个弟弟，两条腿都得留在这儿。”
“我这儿的规矩，欠债还钱。没钱，那就用身上的零件来抵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