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人竟是一位窈窕女子。
一身鲜艳红色。
上身大红织锦镶金短襦,下身大红纱罗绫锦襦裙,脚上大红金缕绣鞋,颜色十分醒目,一头乌黑长发,如瀑布披散,将脸遮的严严实实。
红衣女子举止怪异。
俯下身子,张开纤纤双臂,竟拦腰一把抱住大彪。
喂,你想干嘛?想男人发花痴啊?
无弃既纳闷又好笑。
忽然,红衣女子双臂上提,居然轻轻松松将大彪举起,往香肩上一搭。
啊?
无弃简直目瞪口呆。
大彪人如其名,可是一位妥妥的九尺大汉,虎背熊腰,身体壮的像座山。红衣女子身体瘦小、手臂纤细,乍一看,像是老鼠扛着一只猫。
她哪来这么大劲啊?
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,不紧不慢朝门口走去,走路几乎不抬腿,鞋底一直在地上摩擦,嚓——嚓——,嚓——嚓——
无弃十分好奇,蹑手蹑脚走出阴影,悄悄跟在后面。
红衣女子走到门口,仍然没有抬脚,咣!脚尖撞到门槛,身子一个踉跄,险些把肩膀上的大彪甩出去,恢复平衡,再次抬脚才跨过门槛。
这是她第二次被门槛绊到。
哈,这傻娘们怎么光长力气,不长脑子啊?
红衣女子扛着大彪,拖着脚步,穿过中庭碎石小径,嚓——嚓——,嚓——嚓——,月光苍白清冷,映衬那身鲜艳红衣,气氛莫名诡异阴森。
中庭无遮无挡,无弃怕被发现,不敢跟的太近,躲在正殿门后偷窥,直到对方走进前殿后门,又等了一会儿,继续跟上去。
他踮起脚尖,灵巧如一只野猫,噌噌噌噌快速穿过中庭,一直窜到前殿后门,小心翼翼跨过门槛,绕到影壁侧面,藏住身子,伸头往里窥探。
偌大前殿黑咕隆咚。
圣训石碑两侧各点一盏长明灯,灯火如豆光线昏暗,勉强照亮附近一小块区域。
石碑前面摆着两排棺材,都是驼帮从煌月带来的。
啊?!无弃不禁一愣。
最左边那口棺材,棺盖居然被人撬开,棺中空空如也,尸体不知所踪。
空棺旁边地面,并排躺着四个人——哑巴、老嘎头、嘎柱,还有一个刚被红衣女子扛来的大彪,个个双目紧闭,一动不动。
无弃眯起眼睛四处寻找,不见红衣女子踪影。
咦?她人呢?
忽听身后脚步声急促,嚓嚓嚓、嚓嚓嚓……无弃转头一望,我勒个去,红衣女子正快速朝自己扑来。
她是从影壁另一侧绕过来的,所以未能发现。
无弃第一反应往殿里逃。
转念一想,不行。
殿里黑咕隆咚,说不定有埋伏,最稳妥还是原路逃回中庭。
他快速转身,径直朝红衣女子冲去。
对方张开双臂,想来个分进合击,他一猫腰,险险从臂弯下方钻过,噌的一个箭步冲出门外。
红衣女子转身追赶,脚尖再次撞上门槛。
咣!
无弃听见声音,不禁心头一乐,嘿嘿,还是那么蠢,转身吐舌头做个鬼脸,然后再撒腿逃跑。
红衣女子跨过门槛,紧追不舍。
出乎意料的是。
红衣女子虽然鞋底拖地,但脚步飞快,一点儿不逊无弃,甚至还更快一些。嚓嚓嚓、嚓嚓嚓、嚓嚓嚓……只听脑后摩擦声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。
简直跟催命一样。
好在对方脚步不稳,有时会绊一跤,拉开一段距离,但很快又会赶上。
无弃抓住弱点,不走直道跟对方兜圈子,在殿宇屋舍间转来转去,从中庭绕到前院,穿过墓地,又从前殿另一侧绕回中庭。
兜兜转转,一圈又一圈。
无弃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,呼——呼——偷偷回头窥探,我去,红衣女子依然跑的呼呼生风,完全看不出半点疲态。
这娘们难道不会累吗?
“它当然不会累。”镜中人忽然发声。
“为啥?”
“它根本不是活人。”
“切,不是活人还是死人啊?”
无弃感觉镜中人说话奇奇怪怪。
“没错,她就是死人!”
“少胡说八道,诈尸哪能跑这么久、这么快?”
无弃听老爹讲过诈尸,最多从棺材里爬出来,没走几步就倒下。
“本尊可没说是诈尸。”
“不是诈尸是什么?”
“它是尸奴。”
“尸奴?”
“以‘役尸术’操控尸体,听从自己驱使,就像奴隶一样。”
“这么恶心的法术,不会又是鬼灵之术吧?”
镜中人不无得意:“算你小子聪明,‘役尸术’正是鬼灵之术。”
无弃腾的火冒三丈:“妈的,果然没一样好东西!”
自己上次糊里糊涂误修鬼灵心法,平白无故触犯死罪,早憋了一肚子气。
“无知竖子!”镜中人狠狠骂道,“你哪里懂‘役尸术’的奥妙?”
“‘役尸术’不仅可操控尸体行动,还能大幅提升能力,比死者生前力量更大、速度更快、身体更结实……”
无弃恍然明白,难怪红衣女子能轻松举起数倍于己的大彪。
“……更难得的是,尸奴没有情感、没有知觉。不知疲累、不怕疼痛、不知畏惧,永远不会反抗。”
“试问普天之下,哪里能找到如此称心如意的奴隶?”
听得出来,镜中人对尸奴十分喜爱。
嚓嚓嚓、嚓嚓嚓,红衣尸奴又追上来。
无弃赶紧奔向旁边檐廊,檐廊入口有台阶,可以给对方制造麻烦。
他一边跑一边大口喘气,幸亏跟镜中人交流,只用意念不必真的发声,否则休想说出一个字。
“它这么可怕,你为啥不早点提醒我?唉,早知道就不跟踪它了。”
无弃后悔不已。
“本尊……也是刚刚猜到。”
镜中人忽然醒悟,自己为啥会莫名感觉危险,急匆匆把无弃唤醒。
原来,感知到尸奴的存在。
这种感觉曾经伴随自己多年,早已刻在灵魂最深处,根本无需五官参与,即使处于无意识,也能凭借直觉感知。
“尸奴主人似乎修为不高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施术者倘若修为够高,尸奴必快如疾风,你根本没机会逃走。还有,红衣尸奴每次过门槛都会绊一下,足见施术者不太熟练,没必要太害怕。”
镜中人说的头头是道。
嚓嚓嚓、嚓嚓嚓、嚓嚓嚓。
无弃转头一看,我去,红衣尸奴再次逼近,已经追到一丈之内,不禁气急败坏。
“你先别吹牛,先把它搞定再说吧。”
“哈,这有何难!”
镜中人似乎信心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