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渊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。
他仔细回想起来，的确，自从他和顾清辞的关系明确之后，苏砚就好像换了一个人。
她不再像以前那样，情绪来得猛烈去得也快，高兴时就毫无形象地大笑，生气时就毫不掩饰地发脾气，委屈了就红着眼眶找他哭诉。
现在的她，情绪稳定得近乎异常，不吵不闹，将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内化成了这种让人看不透的平静。
平心而论，龙渊欣赏这种成熟理智的性格，在顾清辞身上，这种特质就让他感到舒适。
但当这种特质出现在苏砚身上时，他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习惯，甚至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。
那个活泼跳脱、喜怒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、会拽着他袖子撒娇耍赖的苏砚，那个被他认为是“原本样子”的苏砚，似乎正在一点点消失。
这种改变，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。
但这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，人长大了，总是会变的。
或许，平静才是成长该有的模样，只是他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变化。
替苏砚擦完药，龙渊站在客厅中央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最终憋出一句：
“那个……你早点休息吧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，直接联系我。”
说完，他正准备出门。
“阿渊，等一下！” 苏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，叫住了他。
龙渊顿住脚步，在门口回过头，带着一丝疑惑望向她。
苏砚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、有些复杂难辨的神情，轻声提醒道：“你是不是……忘了什么？”
忘了什么？龙渊被她问得一愣，大脑快速检索，却一片茫然。
他忘了什么？告别的话说了，叮嘱也讲了，还能忘了什么？
苏砚却没有立刻解答他的疑惑，甚至没顾得上穿好刚才龙渊递给她的衣服，就那么只穿着贴身的内衣，径直转身，快步走进了卧室。
龙渊望着她几乎半裸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，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此刻的穿着，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自在，连忙移开了视线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
很快，卧室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，苏砚走了出来，手里多了一个细长的黑色包装盒，看起来颇有分量。
龙渊压下心头那点异样，还是先将沙发上她的衣服裤子拿起来，递了过去，带着关心的意味提醒道：
“先把衣服穿好，天气凉，别感冒了。”
苏砚似乎并不在意，她接过衣服裤子放在一旁，没有立刻穿上，而是将手中的长盒递到了龙渊面前，不管不顾地说道：
“你还记得那天我让你下课后直接来我这里吗？我说有件东西要送给你的……”
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，示意龙渊接过。
“喏，就是这个。”她将盒子往前又送了送，“你打开看看？”
龙渊下意识地接了过来，入手能感觉到盒子的质感和分量。
他低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礼物，更加困惑了：“这……这是什么？”
苏砚摸了摸身上的药，发现已经干了，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裤子，听到他的疑问，抬起头，脸上露出一抹轻浅却真实的笑容，带着点故弄玄虚：
“你自己打开看看，不就知道了？”
龙渊犹豫了一下，依言打开了盒子。
盒盖掀开的瞬间，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。
里面，静静地躺着一根崭新的台球杆。
杆身线条流畅，木质纹理优美而独特，接口处的金属配件闪烁着冷冽而精致的光泽，握把的皮质看起来就极为考究。
即使是对球杆没有深入研究的人，也能一眼看出，这根球杆价值不菲。
“球杆？你……你送我球杆干嘛？”龙渊抬起头，一脸惊愕地望着苏砚，完全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。
“为什么不能送？我觉得你会喜欢的。”苏砚已经穿好了裤子，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，一边反问道。
龙渊的眉头微微蹙起，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杆身，感受着那优质的触感，心里却愈发不安。
“这……这看起来就不便宜吧？不行，太贵重了，我不能收。”
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，将盒子往前递，试图还回去。
苏砚看着他推拒的动作，整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，脸上笑容未变，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涩意，随即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：
“就当……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！”
“生日礼物？苏砚，我的生日还有五个多月呢！你这送的是哪门子的生日礼物？而且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！”
龙渊简直哭笑不得，他感觉眼前的苏砚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。
听到他提及时间，苏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挥之不去的苦涩。
她沉默了几秒，终于不再绕圈子，抬起眼，直视着龙渊，声音很轻：
“就当是……提前送的吧。因为这学期结束之后……我打算出国上学了。”
龙渊猛地一怔，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。
苏砚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，让他一时间还没时间去消化。
出国上学？
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。为什么这么突然？是她自己的意思？还是柳姨他们的安排？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？
无数个问题瞬间涌上心头，让他一时语塞，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砚。
苏砚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和重重疑问，主动开口解释道，语气平静得近乎刻意：
“是我自己要去的。刚好……我爸妈他们也在国外，各方面条件都方便……而且，我昨晚已经跟我爸妈在电话里商量过了……他们……也很支持我的决定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非要去国外呢？国内不好吗？”龙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干涩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……就是……突然想出去看看，换个环境吧。”苏砚摇了摇头，目光有些飘忽，避开了龙渊探究的视线。
但龙渊不信，他了解苏砚，绝不可能仅仅因为“想出去看看”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，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。
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，龙渊的目光落在苏砚还未完全消退淤青的嘴角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在沉默了片刻后，他终于还是开口，声音低沉而艰难：“是……是因为我和顾清辞的事么？”
这是他所能想到的，最直接、也最可能的原因。
苏砚听后，却是轻笑了一声，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，也带着点释然。
她重新看向龙渊，眼神清澈，摇了摇头：“没有啊……阿渊，你真的不要多想。这是我自己的决定，和其他人……没有关系。”
她否认了，但龙渊从她那过于平静的眼神里，读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疲惫。
龙渊知道，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。
他抿紧了嘴唇，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，最终，只是化作一个轻缓的点头，问道：
“好吧……我尊重你的选择，具体……什么时候走？”
苏砚回答得很快：“这取决于这学期哪天结束，结束的第二天我就走！”
龙渊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，那也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。
他点了点头，低头看了一眼盒中精致的球杆，将手中的礼物盒子握紧了些，语气变得认真而郑重：
“好，我知道了……那这球杆，我就收下了。”
苏砚这一走，天各一方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。
若是连这份礼物都拒收，龙渊会觉得自己太过无情，也太过刻意了。
毕竟，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，这点情分，总该留下些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