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了？”沈念云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，微微侧过头，眼里带着几分疑惑。
虽然不清楚龙渊突然叫停的原因，但她还是依言踩下刹车，将车稳稳停在了路边，并不解地问道：
“不是还没到你住的小区吗？”
车子尚未完全停稳，龙渊已经一边解开安全带，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：
“沈教练，你先回去吧，这里离我家很近，走几步就到了，就不麻烦你专门送进去了，谢谢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甚至没等沈念云回应，迅速扭头确认后方没有来车，便猛地推开车门，快速地钻了出去，脚步带着明显的急切，朝着某个方向快步走去。
“哎！龙渊！等一下！”
沈念云反应过来，探出车窗想要叫住他，却只见他的背影迅速融入夜色和行人之中，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。
“这家伙……什么情况这是？”她被龙渊这一连串突兀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，眉头微蹙。
顾清辞特意叮嘱过要把龙渊安全送到家，他这半路下车的迷惑行为，万一出点什么事，她可没法向顾清辞交代。
沈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只能迅速将车子驶向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，利落地停好车，熄火，然后解开安全带，动作干净利落地打开车门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她的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前方，很快便锁定了龙渊那略显匆忙的背影。
龙渊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道渐行渐远的熟悉身影上。
他加快脚步，几乎是小跑起来，晚风掠过他的耳畔，距离在不断拉近。
还剩十来米时，他再也忍不住，抬高音量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喊道：
“苏砚！”
街道两旁商铺的霓虹招牌闪烁，音响里传出促销的歌曲，夹杂着车流声和行人的谈笑，他的呼喊声似乎被这层嘈杂吞没了一些。
前方那道身影并未停下，反而像是没听见一般，继续低着头往前走。
龙渊心头一紧，不由得加快了追赶的速度，一边跑一边再次提高声调，连声呼唤：
“苏砚！苏砚！你等等！”
这下，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猛地停住了脚步，带着几分迟疑和戒备，缓缓转过了头。
街灯昏黄的光线恰好洒在她的侧脸上，就在她转头的瞬间，龙渊看得清清楚楚——那确实是苏砚没错！
然而，比认出她更让龙渊心头巨震的，是她左边嘴角那一片明显异常的青紫色痕迹，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，显得格外刺眼！
苏砚……受伤了？！
龙渊的脚步瞬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，瞳孔微缩，满眼的难以置信。
而在看清身后追来、叫出自己名字的人竟是龙渊后，苏砚的脸上也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慌乱和不自然。
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抬起手，用手背迅速而有效地遮挡住了自己受伤的嘴角，试图将那不堪的痕迹隐藏起来。
苏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想要别过脸去。
龙渊只愣了一秒，随即心头被一股强烈的担忧和急切充斥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苏砚面前，因为快步追赶而气息微喘。
龙渊顾不得平复呼吸，目光紧紧锁住苏砚试图遮掩的嘴角，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，语气里充满了关切和焦急：
“苏砚，你这是怎么了？你嘴角……这伤是怎么回事？怎么弄的？”
苏砚见他已经看见，再遮掩也是徒劳，抵在嘴角的手才慢慢地、有些不情愿地放了下来。
她微微低下头，浓密的长睫敛下，遮住了眼底可能存在的情绪，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，却又难掩其中的虚弱：
“没……没什么大事……就不小心，磕了一下而已……”
“磕了一下？磕了一下就能直接把嘴角磕成这么重的淤青？你……你这磕得也太严重，太不小心了吧？！”
龙渊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，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担忧。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下意识地、极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，想要轻轻触碰一下那片淤青，查看伤势的严重程度。
然而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青紫皮肤的刹那——
“嘶~疼！”
苏砚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，一股尖锐的痛感让她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。
由于吃痛，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，敏捷地躲开了龙渊伸过来的手，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，不知道是疼的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龙渊的手僵在半空，看着她疼得发白的脸色，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磕一下？怎么看都不像是磕碰造成的伤。这淤青的形状，倒像是……被人打的？
“你这真是磕伤的？看起来不太像啊！”龙渊很是怀疑地说道。
苏砚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，眼神飘忽地看向一旁的地面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，带着一丝强撑的底气：
“什、什么不太像？我这就是不小心磕到的啊！你……你别瞎想！”
“苏砚，你老实告诉我，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？是不是有人……欺负你了？”龙渊的声音沉了下来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“欺负？”苏砚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，猛地抬起头，对上龙渊严肃的目光，随即又飞快地移开。
她摇了摇头，嘴角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，说道：
“谁会欺负我啊？以前……以前小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……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缓下来，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晰的追忆之色，眸子里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褪去，转而闪烁起一种混合着温暖和憧憬的微光。
“不过那时候，你不是已经帮我出头，一个人就把那些讨厌的高年级家伙都打跑了嘛……从那以后，学校里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。”
龙渊听到这番话，不由得一怔，脑海中尘封的记忆闸门仿佛被这句话倏然冲开。
那时候的苏砚，还没有现在这般明媚张扬，胆子小小的，但偏偏又生得粉雕玉琢，十分漂亮可爱。
这份过于出众的容貌，在懵懂又带着些许恶意的孩童世界里，反而成了原罪。
学校里那几个横行霸道的高年级学生，总喜欢围着她，揪她的小辫子，抢她的零食，说些难听的话，看她眼眶红红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。
而那时候的龙渊，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。
每次听说苏砚被欺负，书包一扔就冲上去，管对方是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孩子，还是三五成群的小团体，抡起拳头就打。
他记得有一次，三个高年级的男生把苏砚堵在操场角落，抢了她妈妈新给她买的铅笔。
他正好撞见，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，抱住其中一个男生的腿就往地上摁。
那一次他被打得鼻青脸肿，胳膊上还划了道血口子，可愣是以不要命的打法把那三个混蛋打怕了。
从那以后，龙渊“一战成名”。学校里再也没人敢轻易去招惹苏砚。
因为所有人都知道，那个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苏砚，有一个打起架来像疯子一样、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小“男朋友”。
小孩子嘛，那个年纪对“喜欢”和“恋爱”的概念还懵懵懂懂，却又充满好奇。
在他们简单的认知里，一个男孩愿意为了一个女孩做到这种地步，拼了命地去保护她，那不就是“男朋友”才会做的事吗？
龙渊看着眼前苏砚眼底那抹怀念的光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又酸又软。
那些小时候互相追着打闹的日子，仿佛就在昨天，一转眼，他们就长大了。
而这时，龙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柳烟阿姨在电话里的嘱托——“阿渊，你有空多帮柳姨关照一下苏砚”，“她心里敏感，容易受刺激”。
那句带着恳切和信任的话，此刻像根细针，轻轻扎在他心上。
柳烟阿姨那么放心地把苏砚托付给他，可现在，苏砚却带着这样明显的伤站在他面前，嘴角的淤青触目惊心。
龙渊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惭愧。
他觉得自己没做好，没能像柳烟阿姨期望的那样，好好照顾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。
“除了嘴角，其他地方没事吧？”他连忙追问，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她的胳膊和腿，生怕还有别的伤口被她藏起来。
只可惜苏砚穿的长裤，衣服也是长袖，根本看不出来。
可即便如此，苏砚脸上还是瞬间闪过了一抹慌乱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，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缩胳膊，飞快地摇摇头：
“没了……我真没事的，就是一点小伤，回去擦擦药就好了。”
她说着，特意把手里那个透明的塑料袋往上提了提，让龙渊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东西。
“行，那咱们回去吧。”龙渊没有再追问，只是主动伸出手，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。
指尖碰到塑料袋的瞬间，他趁势低头往里面瞅了一眼——袋子里确实只有几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，其中一瓶红色的“红花油”格外显眼，标签上的字迹清晰可见。
龙渊拎着袋子，跟在苏砚身侧，两人并肩往小区的方向走。
苏砚微微侧过头，目光掠过龙渊没什么表情的侧脸，像是随意提起，又像是在试探什么，语气平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：
“你不去陪着顾清辞么？她现在……才是你正牌的女朋友呢！”
龙渊的视线依旧看着前方，耸了耸肩，用一种同样听不出什么起伏的声调回答：
“陪了啊，刚看完电影呢，但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腻在她身边吧？总得有点自己的空间。而且，你这儿不是也‘出事’了嘛。”
苏砚轻轻“哦”了一声，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移动的脚尖，一句带着苦涩和自嘲的低语几乎是从唇齿间逸出，轻得如同叹息：
“我还以为……你和顾清辞在一起之后，就再也不会管我了……”
恰在此时，一辆开着震耳音乐、引擎轰鸣的改装车从不远处的马路上呼啸而过，巨大的声浪瞬间吞噬了周遭所有的细微声响，包括苏砚那句浸满了失落的话语。
龙渊只看到她嘴唇动了动，具体说了什么完全被噪音掩盖。
他下意识地偏过头，提高音量问道：“啊？你说什么？刚才太吵了没听见。”
苏砚猛地回过神，迅速抬起头，摇了摇，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层平淡的神色，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腔调：
“没什么……”
她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，心里清楚，现在再说这些，不仅毫无意义，反而可能将她推向更尴尬的境地，甚至……引来龙渊的反感。
就在她心神恍惚，思绪再次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缠绕时，异变陡生！
一辆小电驴，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条昏暗的小巷里猛地蹿了出来，速度快得惊人，车头歪歪扭扭，直直地朝着人行道上的苏砚撞来！
“小心！”
龙渊瞳孔骤缩，反应极快！他几乎是出于本能，猛地伸出手，一把紧紧抓住了苏砚纤细的手腕，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猛地一带！
“嗖——！”
小电驴险之又险地擦着苏砚刚才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，带起的风吹动了她的发梢和衣角。
那骑手似乎也吓了一跳，头也不回地加速逃离了现场。
“你有毛病啊！没看见路上有人啊？！会不会骑车！”龙渊惊魂未定，对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怒骂了一句。
他抓着苏砚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，力道甚至因为后怕而无意识地收紧。
然而，他斥责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，被他紧紧护在身侧的苏砚，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、带着剧烈痛楚的呻吟：
“啊！嘶~”
龙渊立马转过头来，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，连忙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手……疼！”苏砚脸色有些苍白，下意识地抽了一下手，咬着嘴唇说道。
“我没用多大力啊……”龙渊一脸疑惑，但随后立马想到了什么，连忙抓住她的衣袖往上一撩。
下一秒，手臂上好几处淤青瞬间浮现在他的眼前。
龙渊瞪大了眼睛，问道：“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